徐循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又怕吓到皇帝,抹了抹眼睛,勉力镇定道,“大哥——”
到得床边,她的心猛地一沉——皇帝虽然醒了,但却还没有恢复理智。
“热……”皇帝紧皱着双眉,眼睛虽然睁开了,但却无神,“热得很……”
几个太医估计也得到了消息,几乎是冲进屋子,也顾不得礼节了,扑上来就试探皇帝的额温,一触之下,个个脸色都变了。刘太医几乎是吼出来的,“什么时候发烧的,为何不告诉我等!”
徐循忙道,“就我吃饭前还好好的,我看了一眼才来吃饭的……”
短短一顿饭功夫,皇帝已经发起了高烧……
因罗嫔发病突然,太子受了惊,啼哭不止,皇后还在坤宁宫照看他,消息传过去,她也赶来了,女眷三人相对无言。附近的屋子,已经是响起了一片低低的哭声——妃嫔们都来侍疾了,此时根本不让她们进屋误事,只是领到旁室呆着,一群人聚在一起,能不哭吗?
哭声很扰人,但太后却根本没搭理——就是不哭,屋里的气氛又能好上多少?恶疟逢高烧,这真是太不祥的征兆了,这三人现在谁不是憔悴得不得了?说那个点,万一倒霉点,太子也得了疟疾,要不是有壮儿,皇帝这一支几天内也就绝嗣了!
“……要不,”最后还是皇后试探性地道,“还是去文华殿,让他们轮流在乾清宫里找间屋子值宿吧?”
值宿的意义不是侍疾,而是及时听取皇帝的遗言,又或者是得到他去世的消息。以防信息蒙蔽、隔绝中外,给奸人制造机会。尤其如今宫中太后、皇后不合,后妃更不合,皇贵妃亦有子,太子也还有个饱受冤屈的生母——在这样的时候,这些都是很敏感的因素,文臣们是绝对不放心把皇帝交在妃嫔们手上的。
这里头的道理,咂摸出一点滋味,都能明白他们的坚持所在,咂摸透了的就更懂得他们不会让步。不过招人进来,无异于承认皇帝已经病危,太后的眼圈终究是又红了,她犹豫了一下,到底是挥了挥手,叹道,“罢了,那就叫进来吧……唉,怎么会忽然就——”
“太医们已经开了新的方子。”徐循拭了拭泪,哑声道,“我拿来看过,下药比之前更凶狠了……”
以毒攻毒,温和的手段不管用,自然要用激烈的手段。相信在太后蛮不讲理的皆杀令还是有效果的——起码,太医院没有人敢赌她到底是不是认真的,现在是一反以前用药的风格,给开出了大胆激烈的方子。皇后道,“不要紧,大哥底子厚,只要能好起来,就算损伤了元气,日后也可以弥补的。”
她禁不住抽噎了一声,方才道,“娘,我们三人不能都守在宫里,不然事情就没人去做了,可余下的宫嫔们,又没用——惠妃偏还病了……”
惠妃自从女儿去世以后,一直都‘病’着,皇帝生病的事都没能让她过来,徐循也不知道她现在到底真病还是就是不想而已,但看太后无心去计较追究什么,当然也不会傻到提醒她,便岔开道,“她就是没病也不顶用,老娘娘,以妾身所见,大哥身边,不能断了人……妾身年轻力壮,愿在晚间侍疾。”
谁知道病人何时清醒,万一半夜醒来要留话呢?万一是半夜弥留呢?徐循现在想的根本都不是皇帝的遗言了,她现在就是尽量想留在乾清宫里,想……想把握住机会,起码再和皇帝说几句话,再看到清醒的他,再听到他的声音……
太后也擦了擦眼睛,“你说得是……如此也好。”
见皇后有说话的意思,她道,“皇后你留在栓儿身边——罗嫔病了,唯有你亲自照看,我才能心安,栓儿有事,立刻来报。你要来,白天来,你和我分班守着,晚上就交给徐氏。我们现在都不去看栓儿,你也别让他去看罗嫔,不要过了病气!”
她又叮嘱徐循,“还有壮儿也是一样的,不要让他出屋门,院子里来往的人绝不能多……这两个孩子现在不能出一丝差池!”
皇后也不反驳太后的吩咐,和徐循一道低声应了是,便各自分头做自己的事去了。
此后数日,宫里陆陆续续,又有数十人病倒,城中也爆发了新一轮疟疾,症状都和皇帝相似,乃是恶疟。至于皇帝,高烧时起时退,因为药力作用,偶然清醒,说不了几句话,也就睡倒。太医十二个时辰轮班看守施药,病情则和高烧一样,时好时坏,谁也不敢断言他到底是否完全没有希望了,又是否一定能够痊愈。用刘太医的话说,皇帝现在正和遍布全身的瘴秽斗争,到底能否扛过来,除了医药以外,就看他自己的力量有多强大,能否战胜病魔了。
然而,罗嫔虽然身体底子也厚,但却到底还比不上皇帝打熬的好身板,病发第四日,她便露出了下市的光景。
作者有话要说:我们家天气又冷了,呜呜呜,今天才五六度。
我的活力也就跟着温度一起衰退了……只想窝在电热毯里永远也别起来tot
第235章 辉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