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家新宅的祠堂在老太太院子的后头,前面屋里供着段家先人的灵位,后面有间小屋,里面仅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二姐就是让老太太送到这里来的。
那时当着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和段章氏的面,大太太问了荷花两句后,老太太就捂着胸口道:“这几日啊,我这心口总是有些喘不上气来。”
这话说完竟无人接话,二姐僵在下头,上面大太太、二太太、段章氏三人无一人接腔。二姐只得道:“奶奶多保重身体,这才是我们儿孙的福气。”
老太太点头笑道:“难为你有这个孝心,我听人说若是儿孙诚心为老人祈福,菩萨就会降福保佑。”
二姐顺着这话跪下说:“孙媳愿意为奶奶向菩萨诚心祈福,愿菩萨保佑奶奶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大太太就笑着说:“还是浩方家的有孝心,既然这样,娘,不如就成全了她的这份心意?”
于是二姐就让人送到这里来了。
她坐在桌前一夜没睡,张着眼睛看着关着窗户和门的这个小房间,到天亮了人似乎才活过来。
一定是出事了。
只是这算关她还是算什么?虽然老太太和大太太一唱一和的把她送进来,却没咬死了她有错。这是为什么?是不确定她有错还是顾忌吴家?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昌伟和昌福有人看着没?她一夜没回去,他们闹没闹?闹起来了哄住没有。她的脑子里全是两个孩子,怕他们吵闹起来她又不在没人护着再受了欺负,自己是因为什么被关在这里倒不那么着急了。
段家绝不敢拿她怎么样,不管是因为什么事,吴家在后头站着呢,最坏不过被休。
想到被休就想到段浩方了,她觉得奇怪,这些人是故意趁着段浩方不在才把她关起来的?可是关她又有什么用呢?外面铺子里的事都是段浩方在管,她是一点也不知道。虽说他顶着她的名字开了几间铺子,可是房契什么的可都不在她手里的,账本她也从没见过。若是他们想趁着他不在关了她好找那几间铺子,那这算盘可打错了。
不过这好像也不可能。
段家现在上有老太爷,下面他们四个兄弟各房各家都在。段浩方手里的又不值多少?怎么可能全家所有人都拧成一股算计他呢?这说不通。要是老太爷死了,段浩方又拿着全家的钱还有点道理。可老太爷活得好好的,大老爷领着段浩守管着段家所有的地和铺子,段浩方手里的东西不过零星,哪里比得上整个段家?
而且……大太太为什么要提到荷花……
二姐一想到荷花就不安,好像有什么是她一直回避的。但是就算再怎么不愿意去想,她仍然在那里。从她嫁到段家的那一天起,‘荷花’就压在她的心上,不管她告诉自己多少次不用去在意她都没用,就连将她远远的放在旧宅,到现在一听到她的名字仍然让她害怕。
‘荷花’到底怎么了?
老太太的婆子来给她送饭,还特地指着一道菜说这是老太太赏给她的,她自然要站起来道谢,有心想从这婆子口里问出些什么来,可又怕适得其反,现在她连自己为什么被关在这里都不知道,若是胡乱试探反倒容易留下话柄。
要耐心等待机会,一个合适的机会。
二姐平静的将老太太赏的菜一口口全吃光,再笑眯眯的送那婆子离开,回来仍是坐在桌前一动不动。
吃过午饭没多久,二姐就见外头老太太的婆子领着昌伟和昌福过来了,后面还跟着抱着被子的红花!
二姐两只眼睛顿时就有些湿,可仍站起来先谢过婆子辛苦,听婆子说这是大太太让领他们过来的,再当着婆子的面给大太太蹲了个福,婆子笑着说奶奶只管跟两位小少爷说话,咱们就在外头等着,不急,二姐赶紧再谢过一回,红花把被子放下掏出两个钱来塞给她送她出去,这边二姐才敢坐下来把昌伟和昌福抱到怀里。
等红花回来还勾着头看外面没人了才麻利的虚掩上门,来到二姐耳边低声把打听来的段章氏和李婆子的事学了遍,二姐搂着两个孩子听着就怔住了,她怎么想也没想到荷花竟然闹出了人命!
怪不得……怪不得要把她关到这里来……!
二姐到了这一步反而冷静下来了,先让红花避到一旁去,她搂着昌伟和昌福挨个亲了好几口才说:“想不想娘?”
昌福直往她怀里钻,昌伟在外头连昌福一起抱在怀里,抬头看着她点头说:“想!娘你什么时候回家?”
二姐嘴唇哆嗦着说不出来话,捧着昌伟的小脸狠狠亲了好几口,然后在他的耳朵边小声说:“娘交待你几件事,你记着,谁都不能说!要乖乖照娘的话去做!”
昌伟小脸绷着,看着她默默点头。
二姐小声道:“娘的那个红色匣子,装绿色小石头小蝉的那个?你知道吧?就放在娘屋里靠床边的那个柜子上,旁边是镜子。”
昌伟点头,二姐小声说:“你把那匣子抱到你屋里去,藏起来!谁都不能说!谁要也别给!”
昌伟死死抓着她的手点头,二姐贴着他的额头狠狠的亲着,抱着就不想撒手。那匣子的夹层里有吴冯氏给她的二十两金条,有她嫁妆里的田契和房契,有这两样东西,哪怕是她有什么不测,昌伟和昌福有这些东西也能护着他们一点。
二姐想了想,从腰上取下一串钥匙塞给昌伟,小声道:“这个你收着,爹爹要也不能给,知道吗?自己收着!”这串钥匙都是段浩方给她的那些箱子的钥匙,虽说大部分让他拿走去开店了,可是仍有十几箱还在,除非段浩方把锁给砸了,不然这些东西在昌伟手里也算是个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