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邑长公主心下冷笑,也不想想,长公主府是能随便闯进来的吗?若是轻轻松松就能闯起来,岂不是阿猫阿狗都随便来得?自己的日子那都不要过了。
范皇后这是为女报仇心切,加上笃定阿鸾死了,所以才会如此张狂!按说她的计策倒是不错,如果阿鸾真的……,不说真的死了,就算是迟一点回来,也很难掩饰。
幸好,幸好,刚才真是心都要飞出嗓子眼儿了。
阿鸾真是聪明,刚刚从密道过来就能这么快想出计策,让皇后脱不了干系,等下见了皇帝自己再添个枝、加个叶,可得好生说道说道。
“长公主殿下。”凤鸾没有再跟范皇后拌嘴,而是过来,先搀扶郦邑长公主,哪怕知道她刚才是假摔的,到底上了年纪,谁知道有没有真的磕碰着?再说了,就算演戏也要演全套,当即喊人,“快,去抬藤椅来。”
郦邑长公主摸了摸她的手,愧疚道:“阿鸾……”
凤鸾别开视线,微笑道:“长公主殿下慢点儿起来,别再闪着了。”
范皇后还在震惊之中回不了神,为何……、为何凤氏会活蹦乱跳的出现在此?难道一开始长公主就在设局欺骗自己?凤氏居然真的刚巧被她救了?!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她就算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凤家有一条密道连接长公主府,凤鸾是从密道里面快速过来的。所以在范皇后看来,凤鸾就好像是一早在里面,因而认定了是长公主故意设计她,心下反倒悔恨,真是不该主动闯进来的。
可谁知道,那种几近荒谬不实的话会是真的?凤氏居然真的被长公主所救!
范皇后用指甲掐了掐掌心,----如果今天凤氏不在长公主府,那么可状告她们欺君罔上,这是大罪!并且还能揭破凤氏既不在长公主府,那么她的名节就全毁了。
到时候,就算皇帝会埋怨自己强闯了长公主府,也是利大于弊,不吃亏。
可眼下这个局面完全逆转,凤氏的确在长公主府,自己却和穆夫人联合做戏,然后强闯了长公主府,还打了府上的下人,“推倒”了长公主,----偷鸡不成蚀把米!依照郦邑长公主的性子,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范皇后既然能在皇后的位置上坐几十年,自然还是有几分能耐,比如能屈能伸,假如跪下认个错就能免去麻烦,肯定二话不说就会做。但可惜,心下十分清楚大姑子是什么性子,自己就算跪下磕头,也不会换得她半分心软,还会成为她嘴里一辈子的笑柄,让全天下都知道皇后给长公主磕过头。
所以只能硬挺挺的强撑站着,磕头和眼泪,还是留着等下在皇帝面前用吧。
郦邑长公主躺在藤椅上面,忿忿道:“走,我要进宫见皇上!”
凤鸾并没有真的中毒,但是在冰冷江水里泡了大半个时辰,那也不是好受的,至今骨头缝里都觉得冒着寒气儿呢。原本想着回来就好好休息的,眼下说不得,只好跟着她一起,陪着皇后娘娘走一趟了。
而范皇后脸色一沉,情知躲不过。
她是皇后,本来无故出宫本来就是不妥,更没有一直在外面不回去的道理。哪怕明知道即将要迎接一场暴风雨,也得回去,看了看大姑子,既然已经撕破脸皮,那就好好的保持着自己的体面吧。
她整了整衣襟,一副母仪天下的样子率先走了。
郦邑长公主在后面冷笑,“装模作样!”皇后下手多次设计阿鸾,但是次次都让赵嫔当了替罪羊,今儿可算抓到她的把柄,不让她脱一层皮自己就不姓萧!因为没到皇帝跟前,懒得装疼痛,吩咐下人,“咱们也走。”走到院子门口,喝斥道:“把穆夫人给我一起押上。”
凤鸾“嗯”了一声,跟着出去。
刚一出门,就看见端王府的马车急速驶来,和范皇后的凤驾插身而过,然后“嘚嘚”停住,一个穿紫色盘龙纹长袍的高大男子,快速下了车。他的动作牵动身上伤口,剑眉皱起,加上还在发烧病中,身形不如平时那么稳重,竟然晃了晃。
----唯有目光灼灼清澈明亮。
他的目光好似能够穿透一切,径直朝这边投来,却只看得到一个人,目光像是蛛丝一样落在凤鸾身上,声音低哑,“阿鸾!你回来了……”
只要不是聋子都能听出他在哽噎,以至于言语艰难。
郦邑长公主瞧着不妥,催促道:“阿鸾,你跟老六一起上马车进宫。”
凤鸾一步步的走了过去,温柔微笑,“王爷,我们先上车罢。”她语气平静,好似春风化雨,仿佛从来没有经历过生死之险。
到了马车里,萧铎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她。
这一瞬间,珍宝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冲击着他!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感受她的温度,和熟悉的味道,更不愿意让她看到自己的泪花,----自己这不是在做梦吧?这几天烧热,一直梦见她回来了,回来了。
可是每次醒来都是一场空。
“阿鸾。”他傻傻问道:“你真的回来了吗?我不是在做梦。”
“嗯,我回来了。”凤鸾知道他身上有伤,不敢触碰,只轻轻的环住了腰身下面,在他耳畔细细低语,“六郎,我活着回来了。”她微笑,“你听,除了我,再没有别人会这样喊你。”
“对……,是真的,你说得对。”萧铎有点语无伦次,静静抱着她,想起前几天的悲痛难受,对比眼下的惊喜万分,简直好像一个云端一个地狱!静默了好一会儿,才把泪意给压了下去,然后松开了她,“让我仔细瞧瞧你。”
凤鸾便微笑着让他瞧,“看罢,是不是更好看了。”
“好看。”萧铎用手指摩挲那娟美如画的眉目,再次哽噎,在她脸上亲了亲,喃喃道:“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以前从来没有想过会分开,就好像她会一辈子在自己身边,是天经地义的事,不由苦笑,“我这辈子都没有如此慌乱过。”
从不知道,会为了一个女人寝食难安、魂不守舍,简直好像世界轰塌了半边,日子顿时陷入一片乱糟糟的局面,让自己举步维艰。忍不住再次紧紧搂住她,想把她放进自己的心里,这样才会感到内心安定踏实,而不是空落落的没个着落。
“你弄疼我了。”凤鸾抱怨道。
“啊。”萧铎赶紧松开她,笑了笑,“听你一说痛,其实我的后背也痛,这烧伤真是麻烦,好转的太慢了。”其实本来不会好转的如此慢,是他为了寻找凤鸾,反复折腾,让伤口溃烂不少,所以才痊愈的十分缓慢。
“要不……,你先回去躺着?”
“胡说!”萧铎现在是一刻都不想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别说背后有伤,就是背后插了刀子,那也得跟她一起进宫,“没事的,痛就痛,不管就好了。”
不管怎么会好?凤鸾心下腹诽,不过想到他忍痛陪着自己,心里有一点甜,特别是想到他雷厉风行告了端王妃的御状,毫不犹豫的舍弃一切,站在自己这边,----若不是他真的这么做了,自己肯定不会相信。
至少在前世,一心只有利益的他是不会这样做的。
“六郎。”凤鸾挽着他的胳膊,靠在他的肩头,这便是所谓的患难见真情,细细道了一声谢,“皇上对穆氏的处置我都听母亲说了,多谢你。”
多谢你,这一次完完全全站在我这一边,甚至牺牲了你的利益。
萧铎想起穆氏在金銮殿最后说得那几句,心下一阵怨恨,又是担心,忍不住问道:“当时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忽地从久别重逢的惊喜中冷静,赶紧看了看她,“你没有受伤吧?”
“没有。”凤鸾摇摇头,把当时的情景说了,心下一阵庆幸,一阵事后涌出来的委屈,“差一点,我……,当时想着还不如被毒药毒死呢。”
“穆氏她竟然真的……”萧铎愤怒的握住了拳头,原本还抱着侥幸,期望只是穆氏一时激愤之语,没想到竟然真的找了两个无耻之徒,险些害得阿鸾于万劫不复之地!别说她了,就是自己听起来都是惊险无比,忍不住愧疚道:“阿鸾,对不起。”
穆氏几次三番陷害阿鸾,都是自己压着,为了端王府的体面没做处置,这样变相的也让穆氏更加大胆,无所顾忌,总认为自己为了王府脸面和利益,一定会为她的歹毒做出遮掩!说起来,也是自己纵容了穆氏的行为。
他愧疚的说起这些,后悔道:“我应该早一点就处置她的,而不是……”
“好了,都过去了。”凤鸾抬头冲着他微笑,诚然,他之前是有做得不好的,可是知错就改善莫大焉,他都已经改过了。自己若是还一味的揪着错处不放,那便是存心给彼此找不痛快,穆氏已废、已死,自己还跟一个死人计较什么呢。
“六郎。”她温柔的道:“过去不必再提,咱们以后好好在一起过日子。”
温柔与体贴,宽容与善良,以及这份知书达理的包容,都叫萧铎感动,自己从前辜负了她的,往后加倍的给她补偿回来。
他爱怜的笑,“阿鸾,……你真好。”
凤鸾娇嗔了一句,“你才知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