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在栖凤堂守家的绿意来了,她锁眉附在贺云昭耳边道:“夫人,宝妍姑娘来了。”
魏宝妍毕竟是曹正麾哥俩的小姨,侯府下人没有不许她进来的道理。
贺云昭轻声问道:“到哪里了?”
绿意道:“奴婢来的时候,二门的丫鬟说婆子才把人往栖凤堂领,这会子估计刚到那边。您看是把人带来,还是您回去一趟?”
贺云昭道:“今儿是允哥儿生辰,瞒不住的,估摸着她自己能摸到花厅来,你把人领来吧。”
绿意应下一声,便走了。她一走,贺云昭便邀请几位宾客入座,然后笑道:“又来客了,允哥儿的小姨来了府里,过会子就到了。”
孟婉心里咯噔一下,扯了扯嘴角,目光不自觉地与陆放相撞。
陆放安抚地看了她一眼,便入了男客那桌的座。
曹正允垮着小脸,似乎有些不乐意,他抿了抿唇,低头拿着杯子转来转去。
贺云昭摸着他脑袋,低声在他耳边道:“她是来给你过生辰的,又碍不着我,何况上次你爹教训过她了,量她也不敢胡来。”
曹正允一听,果然笑了笑,道:“娘你没不开心就好!”他的生日自然希望亲人都来,但是要在小姨和贺云昭之间选一个,他还是想选母亲。
这厢已经都入座了,魏宝妍便带着丫鬟来了,她今儿也是盛装打扮,月华裙堕马髻,头上簪着一朵海棠,细眉红腮点唇,额上还有花钿,瞧着青春活泼,靓丽逼人。
只可惜今儿来的男客都有主了,并未多看她一眼,至于女客,有可何云昭在场,谁都是陪衬。是以魏宝妍见众人对她华裳红妆一点反应都没有,还有些不悦,觉着没人欣赏的到她的美。
魏宝妍同贺云昭行了礼,又冲众人问好,还送上了给曹正允准备的几份生辰礼物,看样子应该是魏家的人一起送的。
魏宝妍这回规矩了不少,估摸着是忌惮曹宗渭,也怕在外人面前丢脸的缘故。
不过魏宝妍向来不是安分的性子,才安静了没一会儿,魏宝妍微笑地看着贺云昭道:“夫人也是太怕麻烦了,允哥儿过生日这么大的事也不请我们家的人来,若不是我心里记挂着,岂不错过了?将来允哥儿记起来,保不定要怨外家不疼他。”
曹正允自己扭头道:“小姨,不过是随便过过,便没劳动外祖母,哪里就会怨你们不疼我了?”
魏宝妍似乎还要打嘴皮子官司,贺云昭可不想因她一人扰了曹正允好好的生辰,微抬下巴便道:“你既是客,就记得尊主,这顿饭你乐意吃就老实吃,不乐意吃我也不多留你。”
今儿来侯府的都是自己人,贺云昭才不怕自己“不善”的样子被人瞧了去,反正出了这花厅的门,这里的所有人维护的都是她,便是骄纵些又如何?
贺云昭和在座的人熟,魏宝妍却不熟,她自然不敢放肆,受了句气,便辩驳道:“夫人就是这么待客?你不乐意留我,允哥儿难道也不叫我陪?”
把这个难题落到曹正允头上去,实在可恶!
秀眉微蹙,贺云昭投去一记凌厉的目光,道:“你别把小孩子扯进来。”
曹正允睁着纯净的大眼睛,为难道:“小姨,要不咱俩一块儿去我房里吃?”
魏宝妍身边的丫鬟扯了扯她的袖子,她才想起来之前母亲叮嘱的话,这一行千万别和贺云昭闹不愉快,顶要紧的是拉拢两个外甥,只要他们哥俩心里还有魏家,曹宗渭就不可能放的下魏家。
魏宝妍颇有孤立无援之感,动了动嘴皮子,把那些刺人的话都咽下去了。
贺云昭见魏宝妍低头不说话了,便开了席。
还是初春天气,花厅外吹着微冷的寒风,屋内人多又有丫鬟在小火炉旁温酒,屋暖阁里很暖和。因是为着给曹正允过生辰才设宴,今儿来的客人也都不拘束,一边吃饭喝酒一边说笑,好不热闹!
独独魏宝妍像个外人,一个人吃闷饭,若不是她的丫鬟替她布菜,根本没人给她夹菜,隔着远些的时令蔬菜,她一丁点也吃不到!
待吃了个半饱过后,孟婉闹着要行酒令,玩了一圈下来,不少人都喝了酒。隔壁那桌男客则没这般文雅,尤其有陆放和贺云京两个从军中出来的人,酒壶一上来,便开始划拳。
程怀信好久没有这般与人饮酒作乐过,划拳一事已经生疏,遂只目光平静地看着同桌的哥儿们,偶尔也会瞥一眼邻桌的杨玉蓝。
杨玉蓝娴雅羞涩,有时候被程怀信捉个正着,便双颊洇红地收回视线,慌乱地摸着酒杯,匆匆饮下一口。因有些急了,便呛了一口,咳嗽不断,她以帕捂面,生怕被他瞧见这副不好的模样。
程怀信微皱眉头,略带担忧地看着娴静如处子的未婚妻。
怔怔出神之间,陆放拍了下程怀信的肩膀,道:“怀信,你来陪我划一遭!”贺云京老实,他稍稍使点手段对方就总是输。
殊不知贺云京是想着自己已经娶亲,不好同这些没成亲的小子们抢风头。
杨玉蓝竖起耳朵听程怀信说话,有一天她在杨家隔扇后边听过他讲话的,许是因为不常讲话的缘故,他声音低而沉,配上平静的面容,微幽的瞳孔,总让她觉着看不够。
程怀信弯唇浅笑道:“我也不大会了,恐怕要扫你的兴。”
陆放眯眼笑道:“无妨,只玩玩。”
程怀信瞧见了杨玉蓝的余光扫着这边,心里升起股不服输的情绪,便道:“那便试试看。”
头一把,程怀信输了,陆放灌了他一杯酒,接着他很快就上了手,第二把的时候佯装与上把出拳一样,临出的时候当即变了数字,陆放自然猜错,他一口报出数字,赢了一局。
陆放笑了笑,眯眼打量了程怀信一会儿,一口饮下一杯,勾唇道:“再来!”
接着第三把,两人出了三拳,都猜错了数字,程怀信很快就找到陆放出拳的习惯,陆放已然。
第四圈的时候,程怀信陡然变了习惯,又赢了一把。
陆放饶有兴致地看着程怀信,心服口服地喝下了第二杯酒,心道难怪曹宗渭说此人若非废了一条腿,若走文官之路,前途无量。
当时陆放不以为意,这回酒桌上交锋,心底暗生佩服,再不敢掉以轻心,打起精神来对应朋友。
第四把的时候,两人出拳毫无规律,连续出了八拳都未分出胜负,第九拳的时候,程怀信侥幸胜出。
陆放端起酒杯,程怀信声音不大道:“承让,是在下运气好。”
陆放猛地把救灌入喉咙,扬唇道:“运气也是实力。”
这边消停之后,贺云昭那边也吃的差不多了,宾客都有些吃撑了乏了的意味。孟婉直率,便道:“嫂嫂,我见园子里的花开的正好,不若出去走走,也当是消消食。”
谢氏年纪大了,屋子里人多吵闹,她也有些闷得慌,便道:“杨夫人,不如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