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娘,走,我带你去咱们阮府后边临水的澄碧堂去凉快凉快,我晓得你今日要来,所以特意让婢女早就熬好了薄荷茶饮,一会儿咱们一边说话一边饮茶再看看我们阮府的澄碧池上风景,可不是快活?”
谢柔华在其母生辰后第三日果然到阮府来找阮明月玩,顺带拿了两块金饼来作为感谢阮献当日把她从水里给救起来的救命之恩。阮明月迎着谢柔华后略坐了坐,连茶饮都没有叫婢女送上来,只不过说了几句话就拉她起来,要让谢柔华跟着她去阮府的后花园的什么澄碧堂。
之前谢柔华也去过阮府的后花园,阮家自然是不能跟谢家比,后花园也不如谢家大,大概也就只有谢家花园的一半大而已,但是胜在精致。澄碧池也栽种了些荷花,就在临水的澄碧堂下,夏日在澄碧堂饮茶避暑倒还不错,所以,阮明月让谢柔华跟她去澄碧堂她倒也愿意。
她是吃了晌午饭才坐了牛车到阮府来的,尽管婢女一直不停地在给她打扇,可是她还是觉得挺热。到了阮府,下了牛车,又走了会儿路,到了阮府谢明月住的地方,竟也出了些香汗。
夏日里,大家都怕热,贪凉快,谢柔华就跟着阮明月出来,身边的婢女有给她们撑伞的,也有给她们打扇的,两人说说笑笑,不一会儿就到了阮府后花园的澄碧池边的澄碧堂。
两人进入澄碧堂在临窗的一张矮榻上坐了,婢女捧上加了薄荷葱叶熬制的茶饮来,两人相对饮茶,再看看外面的风景,吹吹风,都觉得挺惬意。
“对了,你一会儿等我回去就把这个给你九哥,多谢他那一日救了我。”谢柔华吹了会儿风,又喝了些茶饮后觉得凉快了,就让随行的婢女将一个小袋子拿出来,交给阮明月。
阮明月将谢柔华给她的锦袋托在手里,问:“这里面是什么?这么沉?”
谢柔华道:“两块金饼,救命之恩,但愿你九哥不要嫌弃。”
其实阮明月接过谢柔华的锦袋来托在手上,大概也猜到是什么金首饰之类的,否则不会如此的沉。听谢柔华说了后,果然证实了她的猜测,不由得对谢柔华如此大方感到吃惊。
两块金饼,阮明月一年下来得的府中发给她的例钱,还有年节的赏赐,也就值两块金饼。她的好闺蜜谢柔华一下子就拿出来两块金饼酬谢阮献的那经不起推敲的救命之恩,让谢柔华一下子感觉到谢家和阮家的差距。按理说谢家和阮家都是属于景国的一流士族,阮家的祖先还比谢家早跨入一流士族的行列好几十年,谢家只不过是这几年才一跃而成了顶级门阀,但是谢柔华出手的大方程度有点儿让阮明月感到受打击。
她们两个也认识了超过三年了,平时在一起穿的戴的都没有什么差距,可今天谢柔华一出手就把阮明月给震了一把,心里有了落差,感觉有些不爽。
但是当着谢柔华,她倒是没有傻到要把这些不爽表现在脸上,而是笑着说:“哎呀,我竟不知道谢十四娘如此有钱,一出手就是两块金饼,这样重的酬谢,我九哥恐怕不敢收。”
“这几年托我十五妹的福,她名下那个谢氏宜家木器店每年都会给我们分点儿红利,所以,我才拿得出来。还有,命和钱财比,你说孰轻孰重,故而,我不认为两块金饼的酬谢重,还请十二娘转交给你九哥,让他收下。”
阮明月一听释然了,原来谢柔华的钱是这么来的。这几年,谢氏宜家木器店在建康城里开了好几家分店不说,在建康周围的几个大城据说也开起了店。谢氏宜家木器店的高足家具风靡一时,许多世家豪族都以拥有谢氏宜家木器店的高足家具为荣。谢氏宜家木器的生意好得让人眼红,后面也有跟风开这种家具店的,不过,无论是从工艺还是材料上都不如谢氏宜家木器店,况且谢氏宜家木器店做出来的高足家具上又有款识,而且在榫头等看不见的地方更有暗记,让人难以仿冒。最关键的是,谁要敢仿冒,被人告发的话,就得罪了谢家,如今谢家可是顶级门阀,谁又敢为了些许钱财落到被罚没家财收监。
因此谢氏宜家木器店可以说是一家独大,没人跟谢家竞争夺利。再加上每过一年,谢氏宜家木器店又有新款的高足家具推出,不断引发追捧购买的热潮,日进斗金,赚得盘满钵满,那是一定的了。
以前阮明月听人说起谢氏宜家木器店赚的钱一年下来是个吓人的数目,她还在将信将疑呢,这会儿她是信了。原来她这个闺蜜真得很有钱。
于是她就问谢柔华一年能分多少红?这还是她头次问谢柔华这个问题。
谢柔华说家里给她这样在室的女郎每人每年分一成,至于具体有多少她也不晓得,因为这分的红利都在她阿母手上呢,说得是这些红利将来给她添妆。只是每年过年的时候,她阿母会给她六快金饼,让她想买些什么自己喜欢的东西就买,这是家里除了例钱以外的钱。
“只不过,这些红利等我一出嫁就没有了,我阿婆说出嫁的女郎是别家的媳妇,以后为了别家生儿育女,就不该再在谢家的产业里分钱。”最后谢柔华有些惋惜地说道。
“那你晚两年出嫁好了,早出嫁划不来。”阮明月立即说。
“我可不愿意,年纪大了再出嫁会被人笑话。明年我就及笄了,我阿父和阿母要为我挑选郎君,最多也就是在家里再呆两三年就要出嫁。比起在家里待字闺中,我更愿意找到一个两情相悦的如意郎君一起过咱们的小日子。”
阮明月闻言,倒是心中一动,想起她九哥阮献说的话,说结成夫妻一定要两情相悦,而这会儿谢十四娘说的也是你要找个两情相悦的如意郎君过日子。看来,他们两个在婚姻一事上,倒还有个共同的观点,那就是一定要两情相悦。她又想到,万一谢十四娘是真喜欢她九哥的,那么她九哥跟谢十四娘在一起也算得上两情相悦吧。至于到时候谢家同不同意,就跟她没什么关系了。
她只想让她九哥帮她得到萧弘,以后谢十四娘跟她九哥之间会怎么样也不是她能管得了的。
“哎呀,好热……咦,十二妹?你竟然也在这里?”突然,一个男子的说话声在澄碧阁门口响起。
正在说话的阮明月和谢柔华听到了都齐齐转脸往门外一看。
那男子这时候又说话了:“原来,谢家十四娘也在。我就说嘛,早起的时候老是有喜鹊在枝头喳喳叫,我还想,今日难不成会有什么喜事吗?如今一看,果然是有喜事的。在阮府后花园的澄碧堂,能看到谢十四娘,真是令我心内倍觉欢喜呢。”
“九哥……”
“阮九郎……”
门外说话的年轻男子正是阮献,今日的他身穿一身碧色大袖宽袍,脚上踏着木屐,手上拿着一把羽扇,显得格外风流倜傥,随便站在那里,仿若湛碧山水,风仪若谪仙一般,令人一见便为之倾倒。
可能此刻倾倒的就只是谢柔华,而阮明月看惯了她这位九哥随时装门面,吸引女孩子们的目光的作为,并不为其所动。
也不等阮明月和谢柔华招呼他过去,阮献已经步态潇洒地走了过去。走到两人身边时,阮明月才像是想起什么一样,自己下榻来请阮献坐,她则是让人去搬了张胡床来挨着谢柔华坐下。这么一来,倒好像她成了客一样。
阮献略微客气了一下,也就坐下了。
阮明月令婢女重新给阮献捧了一盅茶饮上来,请他也品尝一下这可以让人口感凉爽的薄荷茶饮。等到阮献饮茶时,她就把谢柔华今日上阮府来特特感谢他的事情说了,接着又把那个装了两块金饼的锦袋递给了阮献,并说这里面有两块金饼,是谢柔华为了感谢那一日在谢府他救了她特意赠送的,并且请他务必收下,不然谢柔华就再也不跟自己来往了。
这话说得有点儿夸大,但很明显听在谢柔华耳中,就是她这好朋友在帮她,不然阮献极有可能要拒绝收下了。
果然,阮献听说锦袋里是两块金饼,又听了阮明月说的要是自己不收下,谢柔华就不跟她来往的话,那是相当为难。只见他面现为难之色,良久才一吸气说:“谢十四娘真是太客气了,我这真是受之有愧。”
谢柔华这会儿完全被眼前这个绝色的美男迷住了,按照她的意思,别说是两块金饼了,就是二十块,她拿给阮献也不会不舍得。
所以听了阮献推脱的话后,她道:“阮九郎,你要是不收下,以后我也不敢见你了。”
“九哥,我看你就不要负了谢十四娘的好意,赶紧收下吧,不然谢十四娘以后就不会再见我们兄妹了。”阮明月一边说一边向阮献使了个眼色。
阮献自然是注意到了阮明月的暗示,接着便也就说了句:“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随即将那装着两块金饼的锦袋放入了袖中。
“哎呀,对了,十四娘,我这两日新得了种花样子,原本打算你来找我,我就给你看看的。不曾想,今日光想着来澄碧堂纳凉了,竟然忘了给你看。我这就去给你拿来让瞧瞧,那花样可精致了,无论是绣在衣裳边缘,还是锦袋上,都好看得很。”阮明月一边说一边就站了起来,不等谢柔华拉住她,她就三两步窜开了,然后回头笑着对谢柔华说:“你稍等一会儿,我就来。”
接着又对阮献道:“九哥,你就帮着我陪下谢十四娘,陪她说话也可,下棋也可,我去去就来。”
阮献沉吟了下,最后道:“好,你去吧,快些去,快些回。”
阮明月应声好,走到外面,对廊下烹茶的两个婢女小声吩咐了几句话,这才带着自己身边贴身伺候的四个婢女径直去了。她才走,外头两个烹茶的婢女就进来请示谢柔华,说茶叶和水都没了,她们一个要去拿茶叶,一个要去打水,请谢柔华的两个婢女去外面照看一下,不知道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