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阮卿意识到苏姒卿并未生气,又因着她更进一步的亲昵举动,小脸微微泛红,点了点头:“嗯。”
苏姒卿见继妹这番羞怯的模样,不禁心头发笑,未免她过于害羞胆怯,苏姒卿便换了个话茬道:“今日三妹来得正好,先生布置的那些作业,当真是让我头疼呢。”
苏阮卿尚不敢抬眼看向苏姒卿,视线低垂着,落在二人相握交叠的小手上:“那我来教二姐吧……”
苏姒卿本就头疼着那总计十多页纸的作业,她闻言一喜,捉着苏阮卿的手,来到屋内一张宽大的书案旁。
丫鬟们端过方才的糕点,再搬来一只绣墩。随后二人一同落座,就着香气扑鼻的点心,苏姒卿笔间墨迹落于纸上,与妹妹一边言笑晏晏,一边写着先生布置的作业。
这是她自重生以来,最欢愉的一段时光。
到了傍晚,苏阮卿留在扶风院用了顿晚膳,而苏姒卿的功课已写完了大半,就没在晚间多留妹妹,免得她太过辛苦。
只不过苏阮卿一走,苏姒卿落笔的速度便慢下来不少,她不时休息个一会儿,与身旁的明玉明秀说会儿话。
苏姒卿眼下的情况就如老人们说的,不好学的人总是难以专注。
这般慢吞吞地写着,外头的丫鬟此时打起了帘子,传话道:“姑娘,方才得到消息,老爷正在回京路上,估计过几日就能回到府中了。”
苏姒卿笔尖微顿,抬头朝丫鬟微微颔首:“我知晓了。”
只她心中却忍不住在探究,这一世会与苏铭山相处得如何。一时间,苏姒卿又开始胡思乱想,心绪四处飘荡。
上一世后来的日子里,苏姒卿有一段与祝靖渊失败的姻缘。虽说当初二人定亲,自然少不了苏铭山和林氏的点头,可苏姒卿并不怪他们分毫。
那时安国公府大老爷苏铭河弹劾亲弟,致使圣上对苏铭山失去了信任。又恰逢外朝来使,意图寻一名公主和亲,可宫内适龄的唯有南月公主一人。
南月公主又百般不肯和亲,圣上也舍不得她,便打算在世家少女中挑选一人,封为和亲公主。
苏铭山的两个闺女中,苏阮卿在那时尚未及笄,于是苏姒卿便是一个极好的人选。不过一名废弃臣子之女,圣上也无须太过顾及她的意愿,且皇家的恩典,苏姒卿还能不接受不成?
可实际上,苏姒卿的爹苏铭山却是个硬骨头,他在圣上面前想法子拖延了几日,暗地里却在为苏姒卿寻觅定亲的人选。到时双方交换庚帖,即使是圣上,也不好强行插手、棒打鸳鸯。
苏姒卿也知道这事儿,她当即提出自己属意的是成王。毕竟成王曾经舍身救过自己一命,平日里待她也好,又一直未曾纳女子入房,苏姒卿以为他定会应允此事,却没料到,成王拒绝了。
随后苏铭山不知去寻了什么门路,苏姒卿的未婚夫竟变成了京城少女们都想嫁的祝靖渊。圣上得知后大怒,却因着护国公府不好拿苏铭山如何。
而这段结成的姻缘,本该是一个美满的境况转变,却因着成王的诋毁和计谋,也因着苏姒卿自己对成王的痴念,仓促地画上了结局。
此时苏姒卿想起自己前世的蠢,顿觉面上无光。
连她本人都不想面对这般的自己。
经过这么一番长时间的思考,笔尖已有几滴墨迹落在纸上,苏姒卿便将原先握在手中的毛笔搁在了砚台上,起身走到窗前望着满夜的星星。她捧起自己的小脸,手肘支在窗沿,发了会儿呆。
苏姒卿想起了与爹娘、兄妹的过往,又想起前世祝世子娶自己时,他年纪轻轻便已身任护国大将军,不少人还会恭敬地称其为祝将军,以更显尊贵之气。
只是不知他后来又是何等结局。
祝世子这人看着也不似池中物,应当是愈发发达显贵了吧。
然而待想起自己还偷过他的虎符,苏姒卿又浑身打了个冷颤。没准儿在她死后,祝世子始终记恨着她不仅在他面前曾经大放厥词,还敢偷他虎符,怒极之下连块牌位都没给自己立呢。
……
是日一大清早,苏姒卿坐在家塾学堂的位子上,她早已上交了前些日子落下的作业,只等着先生批阅后,今日想来就会还给她。
于是褚先生来了学堂后,苏姒卿原本浑身轻松地坐在苏阮卿身旁,却看见他面容冷肃,似是有何事不悦,一时苏姒卿心里也微微紧张起来。
但想着自己在学堂一向安分守己,苏姒卿放平心态后,就没多在意。
而学堂里的姑娘们见先生面色不善,也都十分乖巧,安安静静地不说话。
褚先生皱着长眉,捂嘴咳了一声,他这开口第一句话,便是朝着苏姒卿说的:“三姑娘,前些日子的作业呢?怎到了今日还未交?”
苏姒卿本还以为先生的脸色与她无关,毕竟自己认认真真做的作业,此刻她十分的懵:“学生前日便交了。”
褚先生声音愈发之沉:“可前日里头没有。”
苏姒卿登时微蹙了眉,想了想方才回道:“学生确认前日交了作业,莫不是大姑娘的丫鬟将纸弄丢了,或是先生没注意到呢?”
褚先生语调严厉地反驳:“这怎可能!”
平日里负责收诸位姑娘作业的人,是大姑娘的贴身丫鬟碧袖,其沉稳不下于明玉,是个靠谱的。故而褚先生对她一直很放心,当下并未有多少怀疑。
此刻学堂内的姑娘们听闻苏姒卿未交作业,纷纷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苏悦卿坐在前头竖起耳朵聆听,心头全是得意之色。身旁的苏锦卿倒是面色不变,还睨了苏悦卿一眼,示意她收敛自己的笑意。
坐在后头的四姑娘苏雪卿抬眸看了眼二人的背影,心中已然有底。
就在此时,一道如同及时雨般的声音自苏姒卿耳畔响起:“先生,二姐前几天便将作业做了大半,学生亲眼见过,她不会不交的。”
说话者为苏阮卿,褚先生眼中最为端正刻苦的学生。听闻她此言,褚先生态度骤然和缓了些,转头问身旁立着的碧袖:“前几日可有收到三姑娘的作业?”
碧袖低着头恭敬地回:“回先生,不曾。”
苏姒卿听闻碧袖颠倒黑白,不由气极:“你!前日收去我作业的,难道不是你不成?”
那可是她辛苦写了整整三日的作业,一共写满了十几张纸,如今竟被碧袖空口如此污蔑,苏姒卿却是怎么都不认的。
“回三姑娘,碧袖确实未曾收到您的,无法说谎。”碧袖神色不变,面容一派淡定沉稳。
苏阮卿心里也十分为姐姐着急,却一时没有破解之法。眼下听闻碧袖在那儿诬陷苏姒卿,她激动之下直直站起身:“碧袖姐姐可有法子证实自己的话?”
褚先生皱眉道:“五姑娘,坐下。”
苏阮卿还想再说,旁边坐着的苏姒卿却怕她惹得褚先生不快,连忙将苏阮卿的身子拉到位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