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关在这院子里这么多日,只有今日才得了一个好消息,他终于能见到自己的亲人了。
“公子,这一段时期,暂时委屈下身份,目前你被世人所知的身份是兰某的儿子,姓兰,名懐瑾。”兰如青拱手道歉:“兰某冒犯了,请公子不要介意。”
“你出去罢,这姓名只不过是一个符号,身份也不过是暂时的,我为何要介意?”崔大郎执了面具在手,低头打量,不再看兰如青,心思仿佛都已经放在了那张面具上。
兰如青长身直立好半日,轻轻的叹息一声,负手走了出去。
“公子,你啥时候想出去,我老胡陪你。”胡三七等着兰如青出门,赶紧跑了进来凑到崔大郎身边看那面具:“不错不错,这面具做得真他娘的好,公子戴上以后就没人能认出你来了。”
“认不认得出我,那又有什么关系?”崔大郎冷冷的说了一句:“我是谁,有什么重要么?”
“公子?”胡三七有些迷惑:“公子当然很重要,我们都是为了保护公子才在这里的。”
崔大郎盯着他看了一阵子,摇头叹气:“胡三七,你不懂,很多事情你不懂。”
胡三七只觉有些莫名其妙。
眼前这个年轻人,不再是他一个多月前认识的那个乡下少年,虽然长相一样,可言谈举止全然不同,就如内里换了个芯子一样。
第57章 堪舆术(三)
“三爷。”
卢秀珍笑吟吟的从荷包里掏出了一小块碎银子:“这是我和六丫的车钱。”
崔三爷瞪大了眼睛望着卢秀珍:“咋啦,大郎媳妇,你咋给我钱哩?”
“三爷,我和六丫总是搭你的车进城回村,自然是要付车资的,否则我们心里会不安哪。”卢秀珍将银子放在了车子的座椅上:“三爷,你就别推辞了,你也有一家子要养,买辆骡车不只是做善事的。”
“大郎媳妇,嗐……”崔三爷望着那块碎银子,约莫也有三四钱的样子,不知道该不该伸手去拿:“你们家日子紧巴,先攒点银子买吃的穿的,还有你们家那屋子……”
“三爷,我们知道你心肠好,可也不能趁机占你便宜呀。”卢秀珍很真诚的朝崔三爷福了福身子:“青山坳里头,像三爷您这样仗义的,已经不多了,这银子我是一定要给的。”
崔六丫扛了个包袱从旁边走了过来,满脸带笑:“三爷,今日我大嫂将那四棵树卖掉了哩,人家大方,给了五两银子一棵!”
“啥?那些树真能卖钱,还能卖这么多银子?五两银子一棵?”崔三爷掏了掏耳朵,有些不相信:“莫要骗我哩,怎么能卖出这么高的价格来?”
“也是我运气好。”
卢秀珍早就打好了腹稿,特地与崔六丫叮嘱了:“咱们可不能说赚了很多银子,致富只能慢慢一步步的来,财不露白是正理儿。”
她现在的身份不过是一个村姑,若是说给人看风水平白得了一大注银子,说出去谁都不会相信,只会疑心她这银子来路不正,或者是觉得她是不是被邪物附体了——倘若有好事者去桃花村那边一说,卢大根和他婆娘少不得吃惊,万一他们联想到本尊落水以后性情大变就糟糕了,虽说自己肯定能应付过去,但没必要惹这些麻烦。
崔六丫现在对卢秀珍可是崇拜得五体投地,不管卢秀珍说啥,她都觉得是对的,听着卢秀珍这般说,也连连点头:“大嫂说得对。”
姑嫂两人嘁嘁喳喳了一阵,统一了说辞。
“三爷,我拉着树木沿街找那些大户人家的府邸兜售,开始走了好几家,都被人拦住不让进,可是走到西大街的时候,正和角门那个婆子说好话,旁边路过几个人,为首的那个爷穿着绸缎衣裳,腰间一条玉带,瞧着就是个有钱的。”
“他买走了?”崔三爷惊奇的瞪大了眼睛:“真有这般巧事!”
“是啊,他给买走了,说是以前没看到过这样的树,准备运了去江南给他的府里添点北方的奇树。”卢秀珍点了点头:“我看他像是个有钱人,故此就狮子大开口,报了个五两的价格,原本是想等着他还价的,没想到那位爷竟然一口便答应下来。”
“还有这等好事!”崔三爷欢喜了起来,将那块碎银子拿了过来:“既然大郎媳妇你要这般客气,我也就不和你说多话了。”
“三爷这般关照我们家,这份情我都记着呢。”卢秀珍笑着将崔六丫拉上了骡车:“再说了,坐车本该就要给钱不是?”
“你们家也帮了我不少忙哇。”崔三爷一甩鞭子,赶着那骡子朝前头走:“以前农忙时家里人手不够,大郎领着几个弟弟到我家地头帮着干活哩,唉,可惜他去得早,否则现在你们这日子可真好过呢。”
大郎这媳妇看起来真是条富贵命,捡菌子能卖出高价,进山挖了几棵别处没有的树,又卖了这么多银子,若是大郎在,小两口勤俭持家,大郎媳妇手段儿厉害,定然能将他们家打点得如如贴贴,小日子越过越红火。
只是那几棵树……崔三爷一边赶车,一边努力回忆着,今儿一早出去,天色蒙蒙亮他也没仔细看,要是知道能值这么多钱,他好歹要看看是啥样子嘛。他就记得那树叶很阔,摸上去厚实得很,具体是啥样子,却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大郎媳妇,下回你要是进山还看到这树了,把它移出来种到自家院里,等它发了新枝那可不是能挣更多的钱了?”崔三爷一边赶车一边与卢秀珍闲聊:“别说五两银子一棵,就是一两二两的,也能挣不少哇。”
“三爷说的跟我想的一样呢。”卢秀珍笑盈盈的回话:“我今日去江州城那边的花市转了转,看到生意挺红火的,正在寻思着开个苗圃种些花草,有好的就拿到江州城去卖。”
“这倒是条好路子,江州城的花市可是远近闻名的,就连京城的大户人家都特地派管家过来采买哩,只不过一般的花花草草也卖不到啥银子,可得要那些珍品才行。”崔三爷在外头赶车,知道得也多:“去年江州城里有人种出了一品牡丹,也不知道怎么弄的,那花瓣上头竟然有两种颜色,一时间就连宫里的内务管事都赶过来买了,听说是卖了八百两银子。”
“八百两!”崔六丫惊讶得眼睛都瞪圆了:“这也太值钱了些!”
“或许是人吹出来的吧,只不过反正挺值钱的,几百两买珍品花卉,不是没有。”卢秀珍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流言止于智者,只可惜世间还是凡夫俗子比较多,一传十十传百的,本来只卖了两三百两银子,传到最后有八百也并非不可能,更何况若是真有宫中内侍前去采买,这价格定然能卖掉起。
漫天抬价也好,她在大周做园林生意就顺手了,别人也不会总是盯着她看,觉得她挣的银子来路不明。
回到青山坳已经是快到戌时,崔大娘正靠着院子门不住的张望,见着崔六丫和卢秀珍从那边小路走过来,这才缓缓的松了一口气。
大郎媳妇出去一整日没回来,她实在有些担心,前两次去江州城都是半晌的功夫,这次却挨得久些,崔大娘坐在家里总是有些心上心下,心里懊恼自己不该让卢秀珍出去,万一遇着坏人怎么办?一个年轻妇人,如何知道应对。
此刻见着两人的身影,崔大娘这才放下心来,再瞅了瞅卢秀珍肩膀上没扛着那几棵树,不由得又是欢喜又是担忧,那几棵树是卖了还是扔了?
“娘!”
卢秀珍笑嘻嘻的将挎着的包袱到了崔大娘面前:“你看这是什么?”
崔大娘满心疑惑的将包袱接了过来,打开一看,里边全是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裳,结实的三棱布料子,拎出一件来看了看,崭新的褙子。
“秀珍,这是……”崔大娘疑惑的看了看卢秀珍,她从哪里找来这样的衣裳哩?就是里正的老婆也不见得能穿这么好的布料啊。
“娘,这是我给家里人买的新衣裳,每人一件,等着过一阵子天气热了,我再给大家去买夏天穿的。”卢秀珍笑着将崔大娘手中的包袱扎了口子:“娘,你们不是说了,要是我能种出好的庄稼来就让我当家吗?我先提前试试这当家的滋味。”
崔大娘心里头一片暖和,站在那里愣愣的打量着卢秀珍,实在是感激,可又有些担心,买了这么多衣裳,哪里来的银子啊?
“阿娘,嫂子挖到的四棵树卖了一大笔银子哪。”崔六丫眉开眼笑:“五两银子一棵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