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节(1 / 2)

卢秀珍惊喜的睁大了眼睛,看着两位尚工师傅捧来了两盆花,皆有将近一人高,枝叶繁茂,绿叶之间娇花累累,果真是大如碗盏,花瓣重重叠叠,更重要的是那花瓣的颜色之娇嫩,由浅及深的那种渐变,看得卢秀珍目瞪口呆。

也不知道这颜色究竟是怎么做出来的?她伸出手托着花朵,看了又看,啧啧称奇:“李尚工,这些花瓣能做成这般柔美一如真花,真真令人惊叹!”

“这只不过是一道小工序罢了,入了行的人都知道,只是这个着墨多少,晕染几成可就全凭个人的手法,有时候调了一缸染料,也未必能染出这样的效果来,只是白白浪费银子。”李尚工说得眉飞色舞,他对自己与其余尚工们的本事还是很有自信,说话间那种自豪之感不经意便已流露出来。

卢秀珍点了点头,也不再细问,细问毫无意义,且不说李尚工他们肯定不会将这门吃饭的手艺倾囊相授,就是她本人也不打算学做假花。

只要能做假花的代理便是了,何必去刨根问底,惹得人家心生猜忌?

李尚工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位卢姑娘还真是识趣,有些事情,关系再好也不能说出来,所谓师徒师徒,只有师徒才能相互传承,像他这种手艺,便是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曾教授过,以后即便是卢秀珍的生意好了,他一个人忙不过来,也只能找自己的儿子一起帮着做,至于婆娘女儿,只能打下手,做些最粗糙的活计。

“这两盆牡丹,至少要卖十五两银子一盆。”

卢秀珍的手指抚摸过牡丹的枝叶,心里头已经打起了小九九,像姚黄魏紫这般名贵的花儿,一般人家买不起,即便是大富大贵的人家也未必能寻到珍品,奇货可居自然要多卖些银子,要不是对不住尚工大叔们的手艺。

“真的,能卖十五两银子?”李尚工惊喜的睁大了眼睛,没想到这般值钱。

“李大叔,不是这东西值钱,主要是现在大周还没有这种假花,咱们可以高价钱卖一阵,等到各处都有这仿造品卖了,肯定就卖不上价格了。我必须保证芝兰堂里出的是珍品,故此宁可少造几盆也不能出大路货。李大叔,这种牡丹,我给你们五两一盆的工价,但是你们必须要保证这花的质量,而且咱们一个月也只造三十盆左右,不能产出多了,否则就卖不上价钱了。”

李尚工摸了摸头:“这又是何故?”

“少吃多知味,多吃便没味。李大叔,若是咱们每日都吃江白楼的饭菜,即便再好吃也就那样儿了,可换成偶尔去吃一次,就会觉得味道极为鲜美,你说是不是?”卢秀珍笑眯眯的望向了那一群尚工大叔:“要是芝兰堂每个月产出几百盆牡丹来,家家户户都摆上了这姚黄魏紫,那还会值钱吗?”

众人听了若有所悟,纷纷点头:“确实如此,要是做多了,也显不出珍贵来了。”

“更何况,这世间的商贾都是唯利是图,咱们芝兰堂卖姚黄魏紫这些假花挣了钱,肯定也会有人来仿造出售,我相信尚工大叔们的手艺,可就怕做得多了这些假花就不会如少量生产时精致了,咱们芝兰堂打的牌子是精工细作,如果匆匆忙忙的赶工,效果也就比别家铺子好一点点,可价格却要贵这么多,人家权衡之下定然会要买便宜的那种,到时候咱们的产品积压,免不了要降价销售,这降价的口子一开,以后生意便越发不好做了,尚工大叔们,你们说是不是这样?”

众人沉默片刻,纷纷点头:“卢姑娘说得有道理。”

“各位尚工大叔,你们放心便是,我开花铺肯定是想要挣钱,不挣钱的买卖我不会做,而且我不仅要自家挣钱,也要大家一起挣钱,一定会尽量多找门路让大家都能挣些零碎银子让家里生活得滋润一些。”卢秀珍眨了眨眼睛,忽然想到了前世的一句广告词:“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卢姑娘,你可真是心地善良!”众位尚工钦佩的望向卢秀珍,这小小弱女子,竟有这般胸怀,真是难能可贵!

听说早先她公婆一家受尽青山坳众人的欺负,可她挣了银子以后,不仅没有睚眦必报的给村里人还以颜色,反而给了村里人不少挣钱的机会——比如说编织花篮什么的,又比如说请众人替她开荒种树办苗圃,现在青山坳里的人,提起卢秀珍,个个都翘大拇指,就连原来欺负她家的大伯二伯两家,都赶着过来讨好卖乖,只可惜卢姑娘没搭理他们,完全不将他们当亲戚看,有什么好处也没让他们沾边儿。

果然是家有贤妻,如有一宝,年纪轻轻就守望门寡,可她却没有因此而受打击,领着婆家的人靠着一双手拼出了好日子,这样的姑娘可真真难得,她那死去的男人也真是没福气,要是还活着,半夜做梦都会笑醒呢。

第212章 新枝(三)

“娘。”

圆滚滚的身子挪着进了门, 圆盘般的脸孔上几点麻子就如烧饼上洒着的芝麻。

崔家老娘抬起头来, 放下手中的水烟袋,眯眼看了看赶过来的崔大婶:“咋啦?又出了啥事儿, 看你这急急忙忙的样子。”

“哎呀呀, 娘,你可不知道了,今儿大郎媳妇闹出大动静来了!”崔大婶神秘兮兮的朝崔家老娘耳朵边上凑了过去:“你可不知道她有多么胆大妄为, 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这不是在给咱们老崔家丢脸吗?”

“你又听谁说了啥子哩?”崔家老娘很是不高兴,视线在崔大婶脸上扫了一圈:“老大媳妇,你就不能稳当一点儿?”

“娘,你就没想着要教训下老三家?”崔家大婶眼睛斜着看了过来, 偷觑着崔家老娘的脸色, 心中琢磨着婆婆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她就不相信了, 婆婆会这样轻轻巧巧将老三一家给放过了。

崔家老娘沉着脸,没有说话。

对于以前做下的种种, 她现在肠子都悔青了——若是早知道老三家会有这般飞黄腾达的一日,她肯定不会那样对老三, 赶着他们一家去住窝棚, 没分什么田地给他们, 相反的还要每年交这么多银子, 回想起来自己也是做得狠了些。

其实崔家老娘对于崔老实并没有真心实意的后悔,只是看到现在崔老实一家发达了便在后悔,要是以前对他稍微好一点, 自己此刻就能多占点便宜。再说了,现在崔家住着那么大的一幢青砖大瓦房,每日里大鱼大肉,走过他们家院墙都能闻到里头的香味,又听说他们家在江州城开了一间花铺很是挣钱,崔家老娘这心哟,猫抓狗挠的就在想着要住到那边去享福。

自己享福不打紧,还可以带着老大一家也享福——自己住进去了,老大家借着来看望自己多多走动,不说能拿回多少东西,至少隔三差五的能打上一餐牙祭哩。

崔家老娘越想越懊悔,自己那时候讨厌老三的时候咋就没想到他还有翻身的日子呢,他那媳妇儿实在是厉害,自己都动用了族长的关系,可她照旧不买账,竟然还当着两位崔氏族长的面声明,那青砖大瓦房不欢迎自己过去住,这也太说得出口了!

尽管青山坳的人现在个个都说大郎媳妇好,可崔家老娘心里却是恨意深深。大郎媳妇开花铺要大伙儿编花篮,两个孙媳妇编了一些送过去,可大郎媳妇竟然挑刺说她们变得不好卖不出去,只收了她们十来个篮子给了三十多文钱,其余十几个花篮硬是没有收——她家那么有钱,多给三十多文有啥关系?

崔大嫂与崔二嫂那日回家,进门就摔下一串花篮子,声音不大,可还是将在院子里玩耍的几个孩子唬了一跳,春花秋花见着自己娘脸黑黑的进来,躲到了一边不敢出声,而崔宝柱的那个儿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哭哭啼啼的去找奶奶崔大婶:“奶奶,娘要打人!”

“啥事啥事?”崔大婶抱着孙子怒气冲冲的走出来,见着院子里横七竖八的躺着的十多个花篮,脸色也是一变:“咋的了,你三叔家没收你们的篮子?”

“只收了一半,这些说没编得好,她不要。”崔大嫂气呼呼的抱着一双手站在那里,满脸的气愤:“分明就是在刁难我们,又没有比别人的差,怎么就不收?”

崔大婶走过去抓了两个篮子看了看,眉毛皱到一处:“好好的篮子怎么不要哪?她说哪里不对,有没有问?”

“她就说没编好,她不要。”崔二嫂在一旁捞着手,气嘟嘟:“分明就是故意刁难的,村里桃花那个八岁的女儿编的篮子她都收了,偏偏不收我们的!”

崔大婶抱着孙子怒气冲冲的找崔家老娘去投诉,可是崔家老娘也没啥好法子,毕竟两家人都闹腾成这样了,自己也不好意思再去压着崔老实要他做这做那——崔老实家现在也不是他当家,全是那厉害的大郎媳妇管着呢。

“哼,莫看现在风光,总有一天会倒霉。”

崔家老娘咬牙切齿,心里头的那种痛恨愈发的深了几分。

“你听说啥子了,这般慌慌张张的,每次都是捡了棒槌当真(针)!”崔家老娘白了媳妇一眼,重新捧着水烟袋咕嘟咕嘟的抽了两口:“说说看,都听到些啥?”

“听他们说,今日大郎媳妇请了江州城有名的一个窑姐儿去那花铺唱小曲儿了!”崔大婶眼睛睁得大了几分,满脸的兴奋:“说好多人都去看了呢,都被那窑姐儿迷得晕头转向的,连话都要说不出来了。”

“竟然……”崔家老娘张大了嘴,水烟嘴子从她的下颌滚着朝一边斜倒过去:“请窑姐儿?都没想过咱们老崔家的名声?”

“可不是哪,娘,这样怎么行?就算是挣了银子也是不正经的,咱们老崔家的列祖列宗在地下也不得安宁哪!”崔大婶的腮帮子鼓鼓得就如一个球:“得跟族长去说说,再做这些伤风败俗的事情,仔细族里把她除名!”

崔家老娘深深的皱着眉头,好半日没有出声,将水烟嘴扶正,吧嗒吧嗒吸了一口,这才抬起头来,慢悠悠道:“你以为她会稀罕在咱们老崔家的族谱上写个名字么?”

“怎么能不稀罕?族谱上不写名字,将来都不能葬到祖坟里去哩。”崔大婶一脸惊奇:“娘,就算她不稀罕,三弟和弟妹可是稀罕的,要不是上次可闹腾着出族了,您没见三弟那神色,十分的不舍!”

崔家老娘低头想了想,幽幽叹息了一声:“你三弟不舍又能怎么样?现在他家是那小寡妇当家,都是她说了算!我看哪,这事情不能单独这么对着干,咱们可要从几个方面下手,族长那边是要去熏上一熏,让他找大郎媳妇去说说,另外……”崔家老娘闭了闭眼:“咱们可以去找找大郎媳妇的娘家人,让他们来劝一劝她,莫要太固执,娘家人出面,总要比咱们好说话,这样看看能不能缓解下,只要大郎媳妇不再存心对付咱们,咱们就能靠着老三家挣点小钱,至少每个月挣编花篮的钱也能补贴点家用。”

崔大婶的眼睛亮了起来:“没错没错,要是她娘家的人过来说道说道她,总能让她松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