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几日张皇后便喊了他过去,告诉了他要邀请京城贵女来赏早梅,他开始有些不解这话里头的意思,梅花开了母后与皇祖母一道去赏便是,为何一定要喊人过来?见着他一脸迷惑,张皇后笑着道:“懐瑾,你明年都要二十一了,难道还没想着要娶妻这事?”
听着张皇后说到娶媳妇,崔大郎心里热乎了起来,可不是吗,他都快二十一了,亲也定过了,媳妇还没过门呢!
见着崔大郎眉目间有了高兴神色,张皇后更是欢喜,只觉自己与胡太后的决定再正确也不过了,她端起茶盏来喝了一口清茶,过了一会儿才将那茶盏放了下来,声音里透着欢喜:“懐瑾,你放心,母后会给你仔细挑选过的,那日进宫来的小姐们都是出身高门望族,自己又素有雅名的。”
崔大郎一愣,张皇后这意思,不是给他将秀珍给娶回来?
“母后,我已经定过亲了。”
“懐瑾,莫非你忘记了?那位卢姑娘已经自己来皇宫退亲了,你何必再纠结这个问题?”张皇后吃了一惊,没想到自己儿子还在心心念念的牵挂着那个村姑。
听说那村姑嫁过来的时候,儿子就已经假死进了棺材,两人面都没见过一次,儿子何必这般执着?唉,看来是受了青山坳那对老夫妻的影响,太过本真,只觉自己订过亲就一定要与那位姑娘白头偕老。张皇后看了一眼崔大郎,带着一丝愧疚,都是自己没能保护好他,害得他流落乡野,毕竟视野太窄了些。
“母后,卢姑娘来退亲,却没有经过我的同意,我当然不承认,除非她当面对我说了要退亲,我才能答应。”崔大郎捏紧了靠椅的扶手,心中有些不舒服,一想到卢秀珍进宫退亲这事情,他就觉得很是难受。
她为何要做出这般举止?难道仅仅是那时候误会了他不是江州城里的兰懐瑾吗?可是册立太子大典那日,他特地将她请了过来,让她明白了自己的身份,可她却依然还是不愿意在他面前出现。
这里边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
他犹然记得那日在马车里他对天发誓,而她温柔的握住了他的手:“别这样,我相信你。”
她的眼睛就如天上寒星闪闪发亮,温柔的话语就如春水一般将他包围,让他情不自禁觉得有一种柔软从心底升起,慢慢的蔓延至他的五脏六腑,那般轻柔温馨,让他忘记了世界的一切烦恼,就想这样与她安安静静的呆在一处,什么也不用做,就只要她在身边陪伴着,那样就已经很好。
“懐瑾,何必如此固执!”张皇后眉毛渐渐的拢在了一处,为何儿子这般执拗?
“母后,我就是想要听她亲耳对我说上一句,她不愿意嫁给我。”崔大郎站起身来,朝着张皇后行了一礼:“儿子替卢姑娘向母后讨上一张赏梅的帖子,不知道母后可否愿意给她这个荣幸?”
张皇后愣了愣,视线渐渐的落在了自己手里捧着的茶盏上边,沉吟片刻,她点了点头:“好罢,本宫就答应你。”
那位卢姑娘来退亲的时候,说得斩钉截铁,言语间根本就没有将自己的儿子放在心间一般,她肯定是知道自己身份卑微,配不上堂堂的太子爷,故此才知难而退,张皇后觉得给她一张帖子也没事,不过是当面告知懐瑾这件事情罢了。
“母后,卢姑娘在京城东大街开了一间叫芝兰堂的花铺,还请母后打发人将请柬送到那边去。”听着张皇后点头答应,崔大郎心中欢喜,站起身来朝张皇后行了一个大礼:“多谢母后成全。”
张皇后微笑着望向自己的儿子,颇有几分得意,虽然在乡间养了二十年,懐瑾还是很知礼孝顺的,青山坳那对老夫妻确实不错。
崔大郎高高兴兴出了明月宫,一心想着过几日便能见着秀珍,这几日晚上竟没有一夜睡安稳的,每每才合上眼,卢秀珍那张脸就在脑海里晃个不停,时而娇俏的笑,时而娇嗔不已,让他一颗心上上下下的翻动个不停。
好不容易熬到了今日,他早朝都有些心不在焉,等着众人将奏折送过来,赶不及的便宣布退朝,还没等司礼内侍的话音落下,他已经离开座位,飞快的朝偏门那边走了过去,害得一群内侍跌跌撞撞的跟着一路小跑,差点滑倒在雪地里。
然而来到御花园的时候,却没有见着那个想见到的人,崔大郎心中有几分失落,与胡太后张皇后说话时,有些魂不守舍。
第342章 早梅开(三)
胡太后很慈祥的望着崔大郎, 眉目间俱是欣赏。
虽说这个孙儿是在乡间长大, 可处理起政事来却很是利落,根本就没有半点含糊拖沓, 而且有理有据,不时的能蹦出些圣贤之书里的理论来反驳他人,大臣们对这位新晋的太子爷十分佩服。
胡太后曾找梁首辅来问过最近朝堂情况如何,一提到太子殿下, 梁首辅便止不住的笑:“太后娘娘,真乃大周之福,太子殿下聪明睿智,假以时日便能独当一面。”
哪位祖母不喜欢听人说自己孙辈们的好话?而胡太后却十分谨慎, 唯恐梁首辅是拿话在糊弄她, 一个劲追根刨底:“梁大人,哀家找你来是想听句真话,太子若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你需得在旁边提点。”
“娘娘,老臣说的话可是千真万确,没有一句谎言。”梁首辅点头微笑:“娘娘尽管放心,老臣不是那种为了博取娘娘欢心而胡编些阿谀奉承的话, 太子殿下真的是天资很好又十分仁义,这大周的江山一定能稳稳的传下去的。”
“这就好。”胡太后终于放了心,她的孙儿当真是个不错的,以后定然会是一代明君。
“懐瑾,你每日勤勉政事日很是辛苦, 哀家与你母后都在想着要替你找个帮手来分忧解难。方才你说没有尽到孝道,哀家能明白你的心思,只是你若真心想尽到孝道,那不如赶紧将太子妃给娶了,让她代替你给哀家和你母后尽孝便是。”
崔大郎默默不语,心中暗道,我何尝不想快些将秀珍娶回来呢,只是她还未答应我,我如何能娶妻?
见着崔大郎沉默的模样,胡太后满心以为他是有些害臊,不由得笑出声来:“一提到亲事,懐瑾便跟女郎一般羞涩起来了呢。”
张皇后也附和着笑:“可不是这样?”
胡太后瞥了张皇后一眼,话里有话道:“若嫿,你那侄女儿在哪里?哀家许久没有见到过她了,差人将她寻了过来陪哀家说说话儿。”
这分明是在拉纤保媒了,张皇后心里头很是舒坦,转头看了侍立在身后的青萝一眼:“去,将张大小姐寻过来。”
青萝微微弯了下膝盖:“是,娘娘。”
崔大郎觉得身子有些僵硬,心里头有些不安,看得出来祖母与母后是准备让他与那张芫蓉近几分,可是他一点也不想与别的姑娘多多接触。还是在张国公府的时候,张国公夫人不时会喊他过去作陪,每次进内院他便能见着张芫蓉,那时候还没什么别的感觉,现在想来,或许那时候张国公夫人便已经动了这分心思。
不是说张芫蓉不好,她生得美,又饱读诗书,说起话来声音娇柔很是好听,放眼京城贵女圈,她应该算得上是个中翘楚。
可是她再好又如何?她又不是自己的秀珍。
他的心很小,只能装得下一个人,再也没有别的空间去容纳其余的人,哪怕那个人再高贵再娇媚,也没办法挤进他的心房。
一阵冷风从掀开的帘子钻了进来,崔大郎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胡太后慈爱的望着他道:“懐瑾,怎么不带个暖手的笼儿?快,坐到炭火盆儿这边来些。”
“多谢皇祖母挂念,也不是特别冷。”崔大郎应了一句,眼睛朝凉亭之外看了过去,就见着一顶大红色的斗篷在雪地里映衬着,红得刺目。
“臣女见过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太子殿下。”
张芫蓉举步走进凉亭,微微屈膝行礼,礼毕站直身子,垂下双手安安分分的放在前边,低首垂眸,一副娴静模样。
“快,给张大小姐看座。”胡太后指着宫女们喊:“将座位搬到哀家身边一点,哀家好久没见过张大小姐了,就想着与张大小姐好好说说话儿呢。”
那张座椅搬了过来,放在胡太后的右侧,刚刚好与崔大郎正对着,只要稍微一抬头,就能见着崔大郎那张英俊的脸孔。张芫蓉坐得端端正正,脸上没有一丝羞涩不安,大方端庄,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胡太后心中暗道,这张国公府的大小姐,果然不错,张皇后观察着侄女儿的一举一动,很是得意,毕竟家教严谨,独自进宫来也这般举止从容。
“芫蓉,尝尝看,这是岭南进贡来的新鲜水果,哀家觉得挺好吃的。”胡太后从果盘里拈起一块冰糖柑橘递给张芫蓉:“瞧瞧这柑橘上的瓤儿,水分还足得很呢。”
“多谢太后娘娘赏赐。”张芫蓉双手接过,小口小口的尝了起来,吃相很是文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