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1 / 2)

而汉宣帝,从史书记载来看,实在是一个情商智商双高的人物,所以,收服一个天真懵懂的小女孩儿,简直不能更容易。

这儿,有两点可以看出来。

首先,在宣帝立刘奭为太子时,霍显为之大怒,以至于呕血,可身为皇后的霍成君,作为最直接的利益关系人,反而没有什么反应——这是真心迟钝无知啊。

其次,在后来宣帝封王皇后时,提到“选后宫素谨慎而无子者”,说明,当时宣帝的后宫是有其他妃嫔的,而且应该是有其他子嗣的。但霍成君身为皇后,有着大将军霍光这么强大的后台,却从没有她妒忌之类的事迹记载——这是真心天真懵懂啊。

仔细推敲下来,能作为解释的,无非两个缘由,一是她自小娇养,心无城府,二是宣帝对她表面上一直非常宠爱,所以她对他十分信任。

而最后听从母亲的教唆谋害太子,则是因为她一直以来就没有主见,而且在那个时代,凡入宫的女子几乎没有人可以违抗家族的意志。

四、自尽原因

最终,宣帝五年隐忍,步步为营,清洗了整个霍氏家族,霍成君也被废黜,迁居昭台宫,并于十二年之后,因为宣帝一首让她再迁往云林馆(更加僻远的宫殿)的诏令而自尽。

其实,在这里我看到的倒并非是宣帝的绝情。从客观角度来看,对于这个朝夕相伴了五年的女子,虽是隔着血仇,但宣帝并非毫无感情的。

如果真的恨她,只怕迁到昭台宫不久,就无声无息地“病逝”了,不可能任她好好地活了十多年。

但十二年之后,汉宣帝四十多岁,身体应该已经不太好了(五年后因病去世),而太子刘奭此时已经弱冠之年——他和霍成君之年,可隔着杀母之仇。

刘奭这个时候,身为太子应该已经一步步开始掌权,宣帝对霍成君大概还念着几分情份,可以容她在冷宫里静静生活着,但刘奭一旦承位,霍成君必死无疑(甚至可能生不如死)

而宣帝此时这一纸诏令,就是给了她一个明确的讯息,然后,霍成君听旨之后,就决然自尽了。

回首前尘,这个女子生于极贵,自小娇宠,少年封后,母仪天下,而后一朝家门剧变,自云端跌落了涂泥。

是的,她的确算不上无辜——既然享了家族的荣耀,也就该与家族共担灾厄。

但,两千余年后的今天,重阅史册,总令人不免叹息。

(下一个故事是小宫女和顽皮皇子的故事,会很有爱滴~今晚九点前发第一章,敬请期待)

作者有话要说:

☆、刘庆与左小娥(一)

“阿姊,非要再练几遍么?”莺啭一般的清脆语声,带了些不情愿试探着道“这曲《凯风》,小娥私底下已练了许久,要么……就算了罢?”

掖庭北隅一处十分清寂的僻远处,几株合抱粗的高大甘棠树菁茂葱笼,相傍而生。时值季暑六月,清晨初暖未炽的朝阳透过婆娑绿叶照下一缕缕浅金色的熹光,斑斑点点地碎在树荫下一双姊妹模样的少女身上。

方才说话的小少女约摸十一二岁光景,一袭莺黄色细绢襦裙衬得她净瓷一般细致明皙的肤色愈发莹白,微带粟黄的长发绾作了双丫髻,明眸皓齿,样貌清灵,一双浅色的眸子看上去异样澄然净澈,却又露出几分精灵剔透。

“当真练了许久?”另一个少女则比她年长了五六岁,眉目端秀,气度要稳敛上许多,闻言只是淡淡续问道“那,都是何时练的?”

“唔……前天晚上和昨天晚上。”小少女见阿姊发问,一双剔透眸子滴溜溜一转,便伶俐地答道。

“原来,你前两晚都未按时回屋就寝……便是去练曲子了么?”长姊模样的少女仿佛恍然而悟,问道。

“嗯,是啊!”小少女扬眉一笑,利落地连连点头。

“那……我三日前替你拾掇衣物时,在竹箧夹层中寻到一支竹籁,却又是谁的?”她眸光淡淡地落向一惯性子跳脱的妹妹,神情了然,洞若观火。

糟了!小少女神情沮丧地皱起一张莹白小脸儿,暗叹一声倒楣……自己分明已将竹籁藏得那般隐密,谁料还是正撞到了阿姊手上……真真流年不利!

“所以,你已是整整三日没有碰过这竹籁了,那练曲子,又是怎生练的?”年长些的少女语气微微严厉,神色间已带了几分薄责。

“阿姊,小娥已经知错了!”见势不妙,小少女十二分识时务地利落认错,而后便有些可怜兮兮地用那双明澈无染的浅色眸子瞅着自家姊姊,撒娇讨饶道“阿姊莫气了,往后小娥一定万事都听阿姊的,再不敢混闹了!”

闻言,那长姊却是全然一副无动于衷神色,她目光静水无波,轻尘不惊地开口道:“这话,自你七岁起,我已听了四年,没有千遍,也有百遍了。”

小少女被揭破底细,霎时面色涨得通红……

“这三日你未碰过竹籁,但我收着的那套《太史公记》却少了五卷,”稍静了会儿,那长姊方重又开了口,但见着妹妹的窘迫神色,她语声却不禁柔和了些许“阿姊并非禁你看书,否则,当初便不会教你识字习文了。只是小娥你一向性子冒失,这几年间,有好些回都险险因为沉迷书册而误了事……所以,总教人不放心。”

“三日后便是太后寿辰,宫中贺宴上的乐舞断出不得差错,为令你专心练曲子,阿姊才将书卷尽收了起来,谁料……”她微微苦笑着摇头,神色间多少无奈。

“阿姊……”小娥听得心底里满是愧意,咬着唇低低垂了头,贝齿噬得粉润唇瓣一片冷白。

“你日渐大了,日后万事都要自己多留些心,读书固然有益,但亦不能本末倒置……”她神色温和,十分耐心地细声同妹妹交待“何况,像这般夜里偷偷借着月光看书,伤眼得很。”

“嗯!”小少女飞快地抬眸看了阿姊一眼,又有些愧疚地飞快低了睫,只十分坚定地点头应声道。

“好了,竹籁阿姊已带来了,距寿宴只余三日了,这曲《凯风》须得再多练练才是。”那长姊语声温和地道。

说着,便自宽大的细绢广袖间取出了一支竹籁来,大约一尺余长,侧开六孔,似笛却又非笛,尾端缀了一缕碧绦作穗,素雅而精致。

小少女乖巧地抬手接过,取了素丝帕细细拭过一遍,而后便执籁到了唇边。起初先六指按孔,短促地几声试过音,既而凝神聚气,气息冲逸而出——一记清越乐声乍然而起,音色脆亮,玲玲入耳……

“凯风自南,吹彼棘心。棘心夭夭,母氏劬劳。

凯风自南,吹彼棘薪。母氏圣善,我无令人……”

那长姊在一旁听了,却是有些无奈地暗自摇头……这丫头向来聪灵,吹奏的技法是一点即通的,可,却生生将一曲颂叹母亲的凄然之曲吹出了欢快跳脱的调子……

——到底是不曾用心呢。

她正欲出场止了妹妹,孰料却有另一样乐声蓦然间有些突兀地响了起来——

十分细悦清脆的音色,就这么合和小娥吹起了这一曲《凯风》,那乐声节奏沉缓,低低呜呜,将儿女对母亲的沉沉哀思、切切缅怀皆融入其中,十二分动人心意,闻声蓦增伤楚……

在这乐声的引导下,小娥竟也渐渐奏得入了情境,比初长进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