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的事情迟微微当然不懂,但她偶尔看到财经频道,看到有不少商人因为偷税漏税而进监狱,她的心里就为之一颤。
在这本书原来的剧情里,在公司上市的时候被发现了一大处财务漏洞。是柳湘云提议拉出财务主管顶罪说是内部做账错误,并且偷偷补上一笔钱事情才被遮掩了过去。
而那些城中村的村民,为了讨要自己的该有的补偿款也当起了“钉子户”,同样被柳湘云用雷霆手段驱赶,还发生了好几起流血事件。
现在柳湘云进了监狱,迟微微可不想看到迟骋彦未来的某一天,为了弥补这个漏洞拉人出去顶罪,也不想迟骋彦的手沾上血污。
他好不容易才没有淹没于失去女儿的痛苦,迟微微绝不能让他为了金钱而黑化。
“那你省下村民的补偿款就是对的吗?没了房子,他们可都是要靠这些钱过日子。”迟微微追问道。
提到补偿款,迟骋彦就更加理直气壮了。
放松地靠在椅背,他翘起二郎腿的动作和电视里那些唯利是图的奸商简直一模一样。
食指敲击在桌子的边缘,迟骋彦不急不缓地解释道:“你还是太小,那些城中村的人有钱的可不少,家里七八套房的一抓一大把,不差这点钱。”
眼前的这个男人和平常那个对自己疼爱有加的父亲判若两人,带上“商人”的面具,似乎不管自己做什么,在他看来都是天经地义。在利益面前,就没有“错”这个字。
迟微微提出的所有疑问,迟骋彦都应对自如。有时候,或许有一些情理上说不通的地方,不过迟骋彦也会用“你还小,不懂这些事”来搪塞。
毕竟她是自己的女儿,只是一个刚成年的姑娘家,不需要干预公司的事情。
在她面前自己可以对她千依百顺,做一只安静的大绵羊,但面对利益,迟骋彦就必须分厘必争,做一只凶恶的豺狼。只有这样,这才能保证她未来安稳的生活。
在商场上打拼了十几年,迟骋彦身上也沾了一股铜臭味。不管迟微微从法律、从人情跟他讲道理,他都无动于衷,坚信自己是对的。
“爸,明天晚自习上课前,你能来找学校吗?”眼见这个话题没办法再说下去,迟微微只得转移话题道,“我们俩单独吃个饭。”
稍微缓和了些语气,迟微微看起来似乎不像刚才那样计较。迟骋彦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敢安稳地放下。
“行,没问题。”将腿放下来,迟骋彦只觉得浑身轻松,“明天晚上爸带你去吃好吃的去。”
迟微微那句话到了嘴边,想了想却还是又咽了回去。
——
为了和宝贝女儿吃一顿饭,顺便庆祝即将上市成功的公司,迟骋彦整整一个下午都在和助理在商场购物。
换了身全新的酒红色天鹅绒西服,头发被发胶涂得根根分明。身上那一股幽幽的香水味是柜台小姐特地为他挑选的,冷冽、淡雅很符合他的气质。
想当年,迟骋彦和柳湘云结婚的时候,他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好好打扮自己。
这一餐饭,是专属于他和自己的宝贝女儿的。时针指向五和六之间,迟骋彦就已经迫不及待地亲自开车到学校门口等待。
“嘀嘀!”
人群中的迟微微在迟骋彦看来格外显眼,就像是夜空中明亮的月亮,一眼就能认出来。
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迟微微怔了一下,一脸诧异地盯着迟骋彦道:“爸,我们是去吃饭,不是去相亲……”
“我知道啊,”系上安全带,迟骋彦打开了手机里的地图app,捋了一把鬓角的头发,简直就是现代版的古惑仔形象,“爸带你去吃个好吃的,提前庆祝公司上市!等公司一上市,咱们家……”
沉浸在公司上市的喜悦中,迟骋彦滔滔不绝地说着对未来的规划,甚至迟微微未来要穿什么婚纱、买多大的房子他都计划好了。
倒是旁边的迟微微,从头到尾都没什么兴趣。
“今天咱去吃日料!那家日料很好吃的,我之前带小琛……”
“去东楚里吧。”迟微微打断了他的话,双手搭在腿上长舒了一口气,缓缓道:“我想吃东楚里的小吃了。”
东楚里是迟氏集团受够的一处城中村,用于拆迁改造成更豪华的商业区。
占地四个街区大小的东楚里居住着将近五十万人口,其中有十万都是外来务工人口。
s市有许多个大大小小的城中村,随着现代化建设的加快,不少城中村都被改造成了现代化的住宅区、商业区。只有少数几个,还在走向都市的进程。
提到东楚里,迟骋彦不禁皱了下眉,“那里又乱又脏,咱们换一个地方吧?万一吃完生病可就不好了。”
再过一个月东楚里就要拆迁了,现在里面的商户都忙着清空库存,光是在外面的马路上,都能听到里面的叫卖声,里面是什么样的情景更是可想而知。
“没事,就吃一点小吃,或者转转也好。”迟微微坚持道。
既然女儿有这样说了,迟骋彦也不再多话。一脚油门踩下去,在下班高峰期的车流中驶向了东楚里的方向。
六点半,夜色已经笼罩了整个城市,华灯初上,属于夜晚的喧嚣才刚刚开始。
下班回家的上班族还未赶上家里的热饭,东楚里内的街道已经是热火朝天,到处都弥漫着浓浓的饭菜香。
没有小区需要刷卡的自动门、没有马路用来降噪的蓝色标志,东楚里的夜不属于某一个单独的家庭,家家户户都为这城中村的喧闹贡献一份灶台的香气。
嘈杂、脏乱,是大多数生活在城市中人对城中村的印象,可就是这样劣等的环境,却仍然有不少人居住其中,享受着城市人不曾享受过的乐趣。
东楚里所有的房子都要推倒重建,所以随处可见墙上偌大的“拆”字,用红笔将字圈起来,衬得格外显眼。
这些“拆”字并没有让他们觉得困扰,反倒将他们的兴奋推到了顶峰。
虽然从前也是乡下人,可迟骋彦已经许久不曾接触过城中村这样的脏乱差。
走在前面,迟骋彦时刻注意着身后女儿的情况,生怕从哪里跑出来一个暴徒、或者小偷伤到自己的心肝宝贝蛋。
“爸,你说为什么你要拆他们的房子,他们还这么高兴?”迟微微问道。
“一套房子就能分不少钱,可不要高兴吗?”迟骋彦轻哼了一声,自认为明了他们心里的那一点小心思,“这些人巴不得自己的房子被拆掉,好通过拆迁获益,让自己安稳地当拆二代。”
拉住迟骋彦的袖子,迟微微又问:“那为什么只有一套房子的人,他们也会高兴?你要拆了他们的房子,他们可就没有地方住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