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大夫已至,细诊后将骨骼续上,又道必须好生将养,暂时不可搬动。
也就是说,不但不能再随往京城,连绍城一时也回不了。
闻小雅虽是懊恼啼哭,那边闻彦听说只要细养便不致有后遗症,已松了口气,转而劝韩天遥不必顾虑太多,先安抚十一夫人再说。
他道:“公子,小雅伤在身,倒还好养;但十一夫人……恐怕有心疾难医!”
闻彦父祖原是祈王部属,两家交谊深厚,他与韩天遥相识多年,虽心疼妹妹,却也看出韩天遥待十一极不寻常。
韩天遥蒙十一危难之际相救,并治好眼睛,患难相依这么些日子,即便不夹杂别的情感,也会将十一视同至亲至近之人。
他虽未曾有一字许诺,但封侯之日令人改口称十一为“夫人”,那心意已再明显不过。
但十一当夜离开,显然不准备领这份情。此刻醉卧路边,更见得她从未把韩天遥的成败放在心上。
她有心事,而且是伤心事。
这样的“夫人”,绝不是韩天遥的幸事。
韩天遥静默许久,答道:“不打紧,她已回来。我慢慢等她心疾愈合之日。”
返身再去瞧十一,小珑儿正搬了张凳子坐在浴桶边,拖着腮愁眉苦脸地守着。
十一坐于热气腾腾的浴桶里,半歪着脑袋耷.拉于桶沿,安静地阖着眼,居然正睡得香甜。她的身子连同衣衫都泡于水里,连半边面庞都被蒸出了淡淡的红晕。
韩天遥扶住她的下颔,手指伸出,在她被水汽蒸了许久的面庞轻揉。
十一模糊中未觉出恶意来,如猫儿般在他臂腕间蹭了蹭,居然很温软地呢喃了一声,却含糊得听不清音节。
韩天遥一直冷沉的眉眼不觉柔软下来。
他轻唤道:“十一!”
十一应了一声,身子在水中动了动,似觉出双手被困缚的不适,皱了皱眉,将脑袋歪到韩天遥另一边臂膀,继续沉睡。
小珑儿正定睛瞧着,此时忽指着十一的面庞惊叫出声,“侯爷,侯爷……”
方才被韩天遥轻揉过的肌肤,明显白晰了许多,原来凹凸黑黄感都已消失,连雀斑都不见了。
韩天遥凝视她片刻,将手伸出.水中,试了试她手腕捆缚的松紧,方跟小珑儿道:“替她将衣衫割开,丢了,再松开她给她洗浴。我找两个婆子帮你。”
小珑儿忙道:“好!夫人虽醉了,还认得我,方才还唤了我名字,应该不会打我。——也幸亏侯爷细心,出门时便叫人预备了给夫人的衣裳,待会儿正好换身新衣!”
十一醉里辨得出对她无礼之人,辨得出花花,甚至还能骂几句韩天遥,当然不会辨不出小珑儿。
若非发觉身畔之人是小珑儿,大约也不会毫无顾忌地在浴桶里沉睡吧?
韩天遥侧头看到一旁果放着一叠水碧色新衣裙,伸手便取过,又拎过十一的褡裢,说道:“醉成这样,自然睡觉,穿什么衣裳?”
“啊?”
“她有本事光着身子打人或跑出来跟人打架,我便服了她!”
韩天遥竟携了十一的褡裢和更换衣裳,顾自走了出去。
临到门口,他又转过头来。
“小珑儿,别去搓.揉她的脸。她爱是什么模样……便让她是什么模样吧!”
其实是什么模样真没那么打紧。
那是他的十一。
散乱臃肿的布衣下,是一副颀长曼妙的绝佳身段,如凝脂,如白玉,滑软而柔韧。
韩天遥忽然有些热,许久不曾有的少年人冲动的热。
他轻轻掩上门,深深呼吸着暮秋夜空里清凉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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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不敢,不要这么想入非非……
驿故人情深(一)
四周很松软,仿佛都是阳光和棉花天然好闻的气息,暖暖地包围着。
十一似乎很久不曾睡得这样好了。
上一次,是在琼华园吗?婢仆成群,一呼百应,由着她心安理得地召唤吩咐郎。
她是云后心爱的义女,她是楚帝宠爱的朝颜,她是人人敬仰身手了得气势凌人的当朝郡主锎。
心口尖锐地痛了痛,瞬间有什么裂了开来,又有什么在瞬间被掩上。
她若无其事地舒展手足,伸了个懒腰。
然后,她看到了素色床帷间自己赤.裸的洁白胳膊……
忙坐起时,十一已倒吸了口凉气。
身上连中衣都没穿,只着了贴身亵.衣;好在铺盖的衾被都是新的,极暖和,方才觉不出冷来。
她那边一动,地上便钻出个小小的脑袋来,顶着乱蓬蓬的头发冒在床沿向她一笑,“夫人,醒啦?”
十一低眸,便见床下打着地铺,显然是小珑儿在床边守了她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