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没有人想过,毫不犹豫推开宋与询的朝颜郡主,竟是如此地深爱他。
不曾说完的话,不曾诉过的情,甚至不曾做过的梦……
宋昀慢慢将她拥住,小心翼翼地围护着她的梦境,低低道:“好,你说不是梦,那便不是梦。朝颜,我回来了!”
十一便不再说话,甚至没有再痛哭,只是伏在他肩头,大颗大颗的泪珠涌出,瞬间将他衣衫打湿一片。
那热意和湿意透过衣料浸润入肌肤,宋昀心头也一阵地热,一阵地湿。他紧紧抱着大醉哭泣的女子,如抱着满怀的梦想,红着眼圈一动不动地由她将衣衫抓出层层褶皱。
他低低道:“朝颜,别哭,别伤心,我一直在这里。我一直在你身边。”
他不知道他的人生算不算已被点亮,他只知眼前的女子再怎样金尊玉贵,人生依然是灰暗无光。而他,可以为她重新涂亮她的人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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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许久,十一的肩膀不再耸动,呼吸渐渐均匀,湿.润浓密的眼睫低低垂着,如倦极栖息着的蝶之翼。
宋昀将她轻轻扶了卧下,掖好锦衾,正要起身离开时,袖子忽然一紧。
转过脸,正见十一微睁的眸,她轻捏着他的袖角,向来璀璨清莹的眸子黯沉如蒙着层夜雾,却轻而清晰地向他道:“阿昀,谢谢。”
宋昀温和一笑,“睡吧!一觉醒来,天还会亮。”
只要还活着,就还有希望。一觉醒来,天总会亮。
可惜宁献太子的天空,再也不会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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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昀走出卧房,便见齐小观正抱着肩立于窗口,看着渐渐沉下的夕阳。
排着精巧走兽的檐角被勾勒成轮廓美好的安谧剪影,偶有飞鸟掠过,翅翼间尚夹杂着金红的余晖。
宋昀微笑问道:“三公子回来很久了?”
齐小观便回过身来,笑道:“没有,中途出了点事,也是刚刚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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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流光飞舞(二)
宋昀便去看齐小观带回的东西,“郡主催着去韩府想要拿回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齐小观笑道:“谁知道!无非是醉迷糊了!”
可宋昀的手却很准确地搭上那把琴,“这是……太古遗音?俨”
齐小观便知宋昀在宫中这段时日,只怕早已将师姐从前之事打听得明明白白,遂笑道:“不错。其实她若在三年前便收下这把太古遗音,也许后面的事都不会发生。可惜阴差阳错,宁献太子没能逃过那场劫数,师姐同样身心重创,至今不曾复原。稔”
他顿了顿,负手看向宋昀,“其实我也不知道师姐和凤卫重回宫廷,到底是对还是错。她的至爱已然失去,她的至亲若再给她致命一击,只怕她很难再站得起来。但世子似乎认为师姐回来更合适?”
齐小观虽不知秘道之事,却也心地玲珑,早看出是宋昀暗中请旨并设法从中斡旋,千方百计让十一和帝后化解心结。
宋昀也不隐瞒,叹道:“不然该如何?俗有云,见面三分情。怕就怕,本有七分情,被人朝夕馋谤,终只剩了三分情。若再不珍惜,由着人继续馋谤,下一个被抓的,就不只是路大公子了!”
齐小观道:“皇后已否认是她派人抓的路师兄。”
宋昀道:“的确不是皇后派人所抓,但皇后必然知情,且未曾阻止。”
齐小观心头同样亮如明.镜,说道:“皇后对凤卫尚念旧情,便是暂时不知,早晚也会知晓。施铭远敢抓路师兄,最低限度,应该不怕皇后知晓,更不怕皇后追究。”
宋昀道:“所以,皇后希望郡主回来,凤卫回来。”
齐小观蓦地转过脸,盯向宋昀。
宋昀坦然与他对视,缓缓道:“我到京城未久,但承蒙皇后看重,几乎每日入宫侍驾,很多事并不相瞒。郡主出走,凤卫离心,等于断了皇后左膀右臂,很多事便不得不倚重施相。后果便是……尾大不掉,养虎为患!所以,三公子不必怀疑皇后用心,至少目前状况下,她盼着拢回郡主的心,绝不会再对郡主不利!”
宋昀说得已经很明白,也很实在。
即便不考虑亲情,云皇后也不会再想着除掉朝颜郡主。
她需要借助凤卫来制衡施铭远的势力。
而施铭远借口凤卫已为他人所用抓了路过,并试图将齐小观等一网打尽,未始不是因为看出了云皇后的心思。
铲除凤卫,云皇后必须更多依赖施铭远操控政局,同时又断绝了朝颜郡主复出报仇的后盾,可谓一举两得。
若这次朝颜郡主和凤卫没有回归朝廷,而是在救人后杀开血路逃出京去,以施铭远的心机,应该不难挑拨起帝后的猜疑,那么朝颜郡主和凤卫很可能会面临重重追杀,甚至不得不逃离楚境,终身无法踏入故国一步。
是眼前这位手无缚鸡之力的晋王世子,利用他对帝后和朝颜郡主的了解,悄无声息地彻底改写了那个可能会相当惨烈的结局。
齐小观不知该是放心还是担心,谨慎地看向宋昀,“我听闻,世子乃是施相引入宫中的?”
宋昀浅笑,“三公子,我姓宋。”
宋,楚之国姓。
齐小观的面色终于柔缓下来。
***
宋昀踏出琼华园时,天已黑得透了。
于天赐迎候着,踌躇着上前问道:“世子,你跟朝颜郡主走得这般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