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2 / 2)

可期待的见面却成了眼前的死亡和号哭,那一刻她的心竟似提在了半空,仿佛悬于绝崖之上,一个不慎就能摔得四分五裂,血肉模糊。

那妇人正是伤痛之中,突然见十一闪到自己跟前,也不觉惊骇,只是怔怔看她。

小傅忙道:“这也是那位公子的好友。谁害了柱子?那位公子呢?”

那柱子媳妇本是乡间女子,不认得十一,也未必晓得夫婿救回的韩天遥到底是什么人,却还信任夫婿带回的人,听得问起,便又哭了起来:“天杀的蛮人害了我家柱子的命……那公子吃了聂姑娘带来的药,一直昏睡在地窖里,倒是不妨,醒来后便和聂姑娘离开了……”

小傅听得不可思议,“他伤那么重,为何急着离开?蛮人发现他了?”

柱子媳妇摇头,“不知……”

齐小观亦已进来,闻言打量着周围情形,说道:“若是蛮人发现了他,还能容他离开?”

早该趁他重伤之际斩草除根,或将他抓了去和忠勇军讨价还价,兴许还能落些好处。

十一定定神,再去问柱子媳妇她夫婿救韩天遥的经过时,却不比小傅知道得更多,只晓得是柱子从外面带回来的受伤“表兄”。猜着柱子也知自己媳妇一介乡下女子,无知无识,只知以夫为天,并不曾说起太多。何况兵乱里四处不太平,带回个把兵灾里受伤的亲友并不出奇,故而也不会有什么人寻根究底。

小傅等二人却还不甘心就这么失了韩天遥和聂听岚的消息,兀自在向那妇人追问,十一已走进那边内室,仔细察看这些日子韩天遥养伤之地。

寻常的乡间屋子,简朴却还干净,只是空气里依然有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韩天遥出身将门,自幼习武,但素来爱洁,雅好音律,绝不会有寻常武夫身上那种粗鄙庸俗气息,更不会让自己憩息之处满是腥味,——除非伤得着实太重,才会让空气里这些不洁的气味始终消散不了。

十一坐到木板床上,才依稀闻出棉被棉枕上熟悉的男子气息。

从绍城到杭都,从韩府到琼华园,从花浓别院熟悉的陌生人到缀琼轩共奏琴曲的知心人,他的铭刻就是这般不知不觉,却深入骨髓。

想来他孤身脱险,并未带有行李,离开时自然将随身之物带走了。

十一无声一叹,正待离去,察觉枕下若有物,忙拈出看时,却是一枚鸦青色的剑穗。

用料考究,编织精致,乃是合.欢如意的花纹。

十一从未见韩天遥用过剑穗,但这剑穗显然不可能是农家所有。

柱子媳妇擦着泪走进来,见十一对着剑穗出神,便道:“这是那公子的。本已沾了血,一日.他握着剑,对着这剑穗出神,相公便悄悄解下来令我洗净,今日才晾干了,压在他枕下。大约走时忘了,并不曾带走。”

她顿了顿,又道:“公子临走时说,只要他不死,必会回来拜祭相公,安顿我们母子。”

十一将剑穗收入怀中,淡淡道:“他当然不会死。”

她向齐小观示意,齐小观忙令人取了一包银子来,递给柱子媳妇。

柱子媳妇不识得聂听岚所赠珠钗珍贵,却认得银子,连忙道谢收了,又拉幼子过来磕头。

十一忙拉起,怅然道:“放心,你相公救了他,不仅是他恩人,也是我恩人。你们未来的事,我不会袖手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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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那村庄时,天际已传出雷声隆隆,不时有电光耀起,将厚厚的乌云照出狰狞的模样。

齐小观问:“师姐,下面咱们去哪里找他们?”

十一沉吟,“他们没有等小傅他们回来,着实奇怪。或者,去找闻博了?”

莫非他遇险真和济王有关,所以才支走了小傅等人,只带了不知情的聂听岚离开?若是如此,他必定也不会去找和段清扬等在一起的凤卫,而会想法去找闻博等忠勇军。

闻博便是闻彦、闻小雅的大哥,其父原是韩家旧部,与忠勇军诸将多有联系,故而忠勇军队首领全立会分出大批精兵听他调度。

齐小观也已想到济王态度可疑,瞥了小傅一眼,若无其事地笑叹:“闻博当真是猛将,够猛,可惜还不如他弟弟有脑子。听闻太有血性,所以找人时也去和靺鞨人硬碰硬,败了两次,出巢猛虎被打成了落水狗,现在主力已经被压缩在枣阳附近,想找他们只怕有些困难。”

小傅却忍不住看了看天色,“郡主,瞧样子下面难免一场暴雨……咱们骑马行得快,还可找地方避雨;南安侯和聂姑娘却是步行,一个重伤,一个是女子,恐怕有些糟糕。”

十一低低嘀咕道:“有什么麻烦?旧情复燃时,不知多暖和,还怕区区暴雨?”

小傅一时没听清,“郡主说什么?”

十一道:“没什么!”

她身畔的齐小观却已忍不住笑出了声。

十一耳根一热,拍马便待冲出去。

这时,却闻来路传来阵阵马蹄声。

十一怔了怔,忙勒住马;众人也不禁将手搭上了刀剑柄把。

这乡野之地,今日也未免太热闹。或敌或友,这是来了第几拨人了?

小傅远远听到马嘶声,便已叫道:“是殿下来了!”

济王宋与泓的马是一匹枣红色的千里马,嘶叫声也格外沉雄苍莽些,小傅等原是宋与泓的心腹,立时便听出那是他的马。

一时小傅等拍马迎上前去,片刻后果然引来一支人马,才不过五六人,却是宋与泓亲自带领。

宋与泓眼见十一无恙,立时松了口气,原来紧绷的面庞顿时松散,换上飞扬的笑意,“朝颜!”

“泓……你怎么来了?”

十一却也惊讶之极,马儿向前踏出两步,正与他的马儿头挨着头厮.磨亲热。

原是当年一起长大的马驹儿,主人们分开多久,相距多远,却不曾分开它们之间的距离。

宋与泓面色愈和,笑道:“听说你连夜出城奔北境而来,只怕你一时激动中人圈套,着实不放心,所以也跟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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