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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大年初一,天才刚刚亮起,当皇宫沉重的大门打开的时候,在外等候多时的大臣们才理了理朝服,秩序井然地往里头走。

新年的第一天,自然是要给皇帝拜年的。

则宁还未入朝,虽为皇子,也只是私下里去找皇帝说几句吉祥话。

不过前世清朝的时候就是这样文武百官齐聚广场,有仪仗乐器,大学士诵新年贺词及前一年总结,然后皇帝赏茶赐福字。

而此时,各位宫妃都去涌泉宫拜见皇后,紧接着就是一些诰命夫人及闺阁千金,则宁不便去请安。

如此一来,他就成了整个皇宫最闲散的人了。

说闲散也只是空余的时间多罢了。趁着这个时间,则宁又把去北地之前的书都找出来翻了一番。四书五经、各朝史书,《性理纲目》、《大学衍义》、《古文渊鉴》等只是随便看看,毕竟术业有专攻,他又不要科举。只是着重看了几本如《太祖庭训》、《资政要览》还有《大誉典律》之类的。

说起科举,春闱也快要到了。二月初九是春闱第一场的第一天,有举子家乡遥远,都选择提前半年多赶路进京。有人从酷暑走到严寒,团圆的日子却远在他乡,其中辛苦只得独自垂襟。说不定还有一些人已经走到盛京,或许虽寄人篱下但依然有雄心壮志。

古代科举虽有些弊端,但不似清朝八股禁锢思维倒可以忽略不计,在封建社会家天下的年代,确实是选拔贤能的好方法。

前世有人说才能是和个人品行挂钩的。则宁听说后有些不能苟同,但也不可否认那人说的还是有些道理的。

那人说,接受的教育越好学历越高,便就越懂得礼义廉耻,知晓孝悌忠信。有前人训诫和以史书为鉴,就算是日日熏陶也能有一身正直的品行,知晓了法律才能够不违规犯法,明白孝义仁善才能善待身边的人。相反的,绝大多数进局子里的人都只是小学初中文化,触犯法律而不自知,亦或者不赡养生身父母,坑蒙拐骗,言行粗鄙,甚至不具备自我冷静能力,一旦脑袋发热说不定就造成了难以挽回的后果。

则宁当时反驳,哪种情况都具有两面性。那些高阶的知识分子,衣冠禽兽的也不在少数,有的人更是满口仁义礼智私下里干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华丽的外表做了自己的防护罩,那些人更加懂得如何爱惜自己的羽毛,就算再丑恶的内心也掩埋在虚伪的面孔之下。说不定通读法律,就找出了法律的漏洞,毕竟高智商犯罪分子尤其脑子对付。

这是现代人和古代人的共通之处,现代普及九年义务教育甚至是后来的十二年义务教育,依然有这么多的犯法分子,就如同科举,虽然满肚子伦理道德,可最后极尽手段谋夺利益的就是这么几位。

所以读书可以开阔眼界修养心性,也可以是争名夺利的用具,又或者是让别人高看一眼的华丽外衣,却并不一定能左右人的品行。

如今的朝堂像这种情况的大有人在,想一想朝廷中那些官僚的做派,则宁在愤怒之余还隐隐的头疼。

粗略地浏览一遍曾经学过的书籍,不知不觉也到了正午,估摸着喻则陵也该到寝殿了,而且皇后那边估计要忙到天黑,于是则宁用过午膳后就去了喻则陵的住处。

喻则陵的承允殿地处偏僻,而且宫人也很少,倒不是因为不受重视,而是二殿下本人好静,打发了许多人。

文人雅客皆爱竹,身为二皇子的喻则陵也如此。殿后种了一大片竹子,喻则陵就爱在竹林下奏乐作画,于是奢华满地的皇宫中,承允殿也成了难得的净土。

则宁一拐进去,就见自己那个不通凡尘俗世的二弟在竹林下抬头:“皇兄?”

则宁点了下头,就坐到了喻则陵的对面。

这一盘棋还是上次的残局,两人杀得不相上下,于是便抛子结束,没想到他到现在还在研究。

喻则陵棋风偏柔,却柔中带刚,而则宁步步紧实,沉着稳重。

其实喻则陵他哪里是在研究棋局,不过是对着棋盘发呆罢了。见则宁一脸啧啧称叹,又不知如何反驳,于是便低头默认。

则宁看他这个样子便知他有心事。但谁还没个秘密啥的,于是也装作不知道。手里抓过一小把棋子在掌中把玩,问道:“年前我还在途中时你给我寄信,说父皇让你做这次春闱的主考官?”

喻则陵不明所以,但还是回答:“对。”

则宁点点头,心想皇帝这次总算没闭着眼找人。

则宁也知道皇帝心里是个明白人,但是二十多年来都是感情占上风,想昏庸没胆子昏庸,想圣明没脑子圣明,于是就成了这一番样子。

“李庆安那个人,就没有向父皇推荐人选?”

“听说推荐了,不过两个副主考有一个便是大学士刘承益。”

则宁了然。

点了点棋子,则宁问:“古之圣贤皆看中人品孝道,但科举只察经纶,若品行败坏者入朝,何如?”

喻则陵答:“几朝之前有察举之制,虽有品行孝道可察,可因考察官员寥寥数人易滋生腐败,如今科举公正,难有漏网之鱼,皆为有才之人。品行好坏难分,除非长久考察。”

这么说来喻则陵也没有法子。

也是,满腹经纶品行又好,可以称得上圣贤了。而且人无完人,是他要求太高了?

把这个问题甩开之后,喻则陵和他讨论了他看的历年卷宗的总结,直到华灯初上,则宁才被皇后派来的宫人给叫过去。

这个时间应该是都觐见完毕了吧,则宁想,要不然皇后哪里有时间找自己。

结果刚刚踏进涌泉宫,就见到那大刀阔斧坐着的外祖父还有那镇国公府一众人。

满头银丝的老太太拄着拐杖,满脸慈爱地走过来,嘴里还念叨着“外孙哟,我的好外孙”,吓得则宁也顾不得给母亲行礼,赶紧迎上前去。

老太太的手部皮肤有些松弛,但传来的感觉是温热的,一边摸着则宁的脸一边絮絮叨叨:“果然瘦了,边关苦寒,吃不饱穿不暖的,我外孙受了大苦了!”

那边镇国公听不下去咳了一声,老太太才醒过来,“哎呦,人老了忘记了,老身见过殿下。”说着就要行礼。

则宁哪里能让,于是拖住老太太的胳膊:“外祖母这是做什么,不是折煞孙儿吗?”

老太太笑,则宁扶着她走到座位上坐下来,才给皇后行礼。

皇后笑道:“自从你归来那日你外祖母就日日念叨着你,都快把你外祖父给念叨着烦了,你也是,闲在宫中也不出去走走,去看看你外祖母。”

老太太赶紧摆手道:“外孙身份尊贵,平日里又有大事处理,可不能耽误他。”

则宁陪笑:“外祖母您真是高抬我了。”

祖孙二人亲亲热热聊了两句,老太太这才想起了什么,朝右侧招招手:“静嘉这丫头,平日里处事大气,怎么一到这里就开始腼腆起来了?”

则宁这才注意到那里有个小姑娘。

十五六的年纪,水红打底滚着洁白的毛边的宫装,衬得本就娇俏的脸蛋儿更加的娇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