则宁顿住脚步,侧首一看, 回廊拐角处一身宫装的女子被宫女簇拥着。
女子双眸翦水,肌肤莹莹如玉,本来瘦削的脸蛋儿因为怀孕而多了些肉。月份不大, 所以小腹在冬日肥厚的衣物下就更看不出来凸起了。
则宁赶紧大步走了过去。
锦书想想上前去迎一下, 结果被对面走过来的男人的眼神制止,只能站在原地的避风处。
好在女子身上的大氅不比则宁的薄, 该捂严实的都捂严实了,但是则宁还是蹙了眉,一手抓住锦书交叠的双手, 入手触感娇嫩,可是体温微凉, 他不悦道:“你怎么起的这么早,此时天冷,着凉了怎么办?”
平日里她都恨不得睡到日上三竿,因为要刷婆婆好感度才被迫早起,如今有了身孕后更是有恃无恐, 反正都有皇后强制性的不允许她早去涌泉宫,这个时候要是之前,恐怕她还在睡梦中。
则宁倒不是疑问,只是现在这个时候特别冷,怀了孕的女人都很娇弱,万一着了凉,受苦的可是她自己。
则宁虽然这一晚上都没怎么休息,可是他身为男性的躯体是健壮的,锦书这个小姑娘怎么能和自己比?想一想还挺生气了。
锦书也察觉到则宁语气中的不高兴,也没解释什么,抽出被则宁握住的双手,回身从云合手中的食盒里拿出了包裹了很严的小盅。
锦书转过身,眉眼浅笑,举起食盅,道:“殿下,一夜寒气太重,这是刚刚好的姜汤,若是你再稍稍晚来了会儿,估计就要凉了。”
则宁怔了怔。
妻子仰头笑看自己,双手往上抬了抬,示意自己接下食盅,心下蓦地变得温柔,双手包裹着锦书的手,垂下眼睛低声道:“谢谢。”
一饮而尽,从喉头到胃,顺着食管而下,顿觉周身一暖。锦书笑着把食盅接回来递给云合,又从含玉那里拿过一个小暖炉塞进则宁手里。
则宁看着锦书,道:“昨晚没有回去,对不住。”
“说什么呢。”锦书抿唇笑,“我是无所谓,对了,父皇他怎么样?”
“现在已经平稳下来了。”
便不再多说什么。
锦书没有多问,她替则宁整理了一下衣领后,催促道:“快去上朝吧,你就要迟到了。”
“嗯,你也回去睡个回笼觉吧。”说完又顺手捏了捏锦书的小下巴。
直到则宁率众多宫人走远了锦书才收回视线,淡淡道:“去昭化宫。”
昨晚上他们大婚以来,则宁第一次没有在身边的一个晚上。锦书从小就认床,她居然不知道,自己还认人认气息。明明知道他有事,也知道陛下情况有些危急,但是还想着那个人能在自己身边陪着她。
可是越想就越难受,大床空空的,心里也空空的。一夜辗转难眠,直到深夜才睡过去,结果一大早就醒来了。
当时外头天未明,她一丝困意也无。问了问时间,还有不久就是他早朝的时间。他一夜未归,想必心神劳累,便嘱咐好宫人准备好东西,去他上朝必经之路等待。
许是心有灵犀,她在那个廊角还未站定,就看见那个人的身影。自然眉峰冷硬,不怒自威,看一眼就觉得前一晚压在心头让自己喘不开气的石头移开了。
皇帝危急的病症搞得整个太医院的人都忙得脚不沾地,只消一会儿那各宫各院的娘娘都知道了,说不定外臣都晓得,她作为儿媳妇,也该去看一看。
果不其然,正如锦书所想,在则宁未到金銮殿前的那些时间,消息灵通的外臣就知道皇帝的病情了。
不是宫里藏不住秘密,相反的自从则宁执政后就对于宫里吃里扒外的那些人都严加惩治,只不过昨夜里动静太大了,随便拉一个沿路的宫人都能猜测个一二,更不要说则宁压根儿就没有刻意封锁这个消息了。
这个差点被大臣们忘记的皇帝就这么猝不及防地闯进他们的视线,也让他们打了个激灵。
这提醒了他们一件事:太子终究只是太子,只有皇帝百年了,才会登上那本该万人敬仰的高位。
今日的早朝极其地安静,不知道是各位心里在盘算着什么,还是本就没什么大事,总之就是则宁撑着额角看他们,他们在下面低头不吭一声。
“你们无事要奏?”
众臣抖了抖。太子说这句话的事,就是为了他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做铺垫。
果然。
则宁翻开面前从各地区递上来的折子:“三月间下方至各地的知州太守,十一州三十二郡,做出功绩者十之八.九,下放官员本该三年一迁升,不过其中数人能力卓绝,所在之地百姓和乐,在外实数埋没,且如今朝廷用人之际,年关后便予以升迁。”
朝臣惊讶地抬起头。
则宁瞥都没有往下面瞥一眼,继续道:“孤手里的名单由各部呈送,孤也多面相看,其中甚者便不多说,由御史台与大理寺监管。”
“遵太子令。”
下面的朝臣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们为官数年,都没见过这么一大批不足一年便升迁的,而且还是太子亲自相看,功绩更是直达天听。看太子刚刚扬起来的名单,若是被查出来什么被处置倒也罢了,若是个个清正廉明,都挨个往上步步紧逼,那他们不就得迟早让贤?
不过太子手里握着隐卫处,就是掌握着各家密辛,他们若是敢在背后做一点儿手脚妨碍太子进度,那就是自己找死。
想着昭化宫里不知道能活多久的皇帝,再看看上面气度天成的太子,心有余而力不足的也只能摇头叹气。
今年的最近几年难得的丰收,虽然有墨阳及其周边的灾情,可幸亏位置靠南,赶得上春夏季水稻的种植。总之,各地及国库粮仓问题也稍稍得到缓解。
还有最让则宁惊喜的是今年那春闱状元的何绍齐,在他最不看好的犄角旮旯里的山窝窝里都做出了政绩,本来也是,最困难的地方就是机遇,能力卓绝的自然会发出更耀眼的光。他不知道怎么劝得动那里的人捐钱修路,总之有一条路修了出去,那就代表着那个小地方不再与世隔绝,那里的特产与特色也会跟着走出去。
在对商业政策的放宽下,前期还有人处于观望姿态,最近才有胆子大的商人做起了更大的买卖,在商业百花齐放下,则宁又连同户部刑部等各机关完善了约束商人的法律法规在约束的同时也保证着正途商人的合法权益。
同时为了避免农民眼红纷纷弃农从商,则宁也放宽了对粮税的辖制,放宽程度直逼文景之时。也让大多数农民歇了冒出头的心思。
在则宁的加紧督促下,新兵器早就投入使用,他去过几次京畿大营,不可否认的是,纵然一开始士兵的态度不尽人意,可都在一点点变化着。那一群混日子吃皇粮的小纨绔们也不知道是被毛子礼他们两人训狠了还是怎样,都听话得不得了。
身娇体软的小少爷小公子,如今可以吼出洪亮的军令,可以扎上许久的马步,这个样子确实多了分男儿气魄。
也许是即将新年,也可能是那个消息传入到他们耳朵,他们总是有些恍惚。则宁也不在意,吩咐好一些事后就下了朝。
本来想先去昭化宫的,但是想一想昨晚把小八一个人扔在寝殿里也是自己的不对,左右思虑间,就有锦书身边的小太监跑过来跪下禀报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