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配合地靠近了一些,她的脖子又伸长了一些,已经感受得到绷到极限的颈椎骨发出咔咔的响声。她用力瞧那美人的脸的时候,感觉到凤桐的目光似乎一直停留在她脸上——她也知道自己很傻,此刻尤其傻得厉害。
不过,顾不得那些了。
美人的脸安安稳稳地藏在凤君怀里,哼,像是什么稀罕的珍宝不给人看。说不清楚心里究竟在着急什么,她最后踮了脚尖,又往外探了一寸。
瞬间,天旋地转,硕大的月亮晃了她满眼,雕梁画柱的阁子倒过来,向上飞去。
怎么就掉下去了!她紧紧闭了眼,眼前全是闪烁的星子,星子过后,一片黑暗。
在黑暗中有人抚上她的脸,指腹有薄茧,手指间萦绕着淡淡的青草的气息。
她蹙起的眉头慢慢放平,紧紧闭着的双眼狐疑地睁开,头顶是凤桐的脸。他低眉看着她,看了许久,才开了口,语气似欣慰,又似喟叹:“竟然飘到了这里。”
她瞪大眼睛,想抬手握住他的手,袖口白纱垂了下来,痒痒地扫在她脸上。
原来,原来!
她迅速地伸出两手,摸到自己光滑的面颊,柔软的唇瓣,立即从他怀中挣扎着跪直,一把搂住他的脖颈。他温热的怀抱一下子熨帖了她的心,无数拼命忍下去的情绪在这个刹那席卷而来,尽数爆发——
“凤君!”少女嗓音清脆,带着些微的哭腔。
他无声伸出手扶住了她的后背,亦将她用力按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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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引魂曲没有用,原来,你的魂魄自己找了副壳子。”
她回头望向百花楼,见到三层半开的窗户,软软地挂着头发花白的萧氏的半个身子,深夜里见到这样一幅画面,实在有些诡异。
凉玉骤然回到本体,平息了一下又惊又喜的情绪,便一把拉住了凤桐的衣袖:“凤君,我们快些回去!”
凤桐表情一滞,看着她:“回哪儿去?”
凉玉的眼里浮现迷惑的神情:“温玉构陷我入魔,当日我只剩一口气,无力辩驳,现今肯定需上报天宫,求一个公道才是。还有司矩……”
凤桐的眼神有些复杂:“凉玉,你可知今日是何时?”
他怜惜地抬起她的下颌,看着她漆黑的双眼,似乎是不忍,又似乎是无奈,顿了顿,咬牙道:“现今距花神的嗣位礼,已有二百年。”
二百年!
她身子一歪坐在地上,眼中微弱的星芒闪烁着,突然破灭了。
一切仿若昨天,可是……
他看着手中的玉屏箫,目光渐渐飘远:“本君这引魂曲,吹了整整二百年。”
二百年是什么长度,凉玉是知道的。
她三百岁掌握花界,至五百五十岁死去的那一年,统共只有二百五十年。温玉的花神位坐了二百年,斗转星移,根深蒂固。
二百年足以让她的恶名盖棺定论,足以让整个花界和天宫都忘却那一场纷争。
凉玉沉默了,如同石雕一般,没有多余的表情。她带着水色的眼睛映着天上的月色,过了许久,哑着声音道:“他呢?”
二百年。当日的北辰君,他温热的笑容,他厌恶的表情。她闭上眼睛,心在一阵难耐的酸涩中,冰冷麻木了。
凤桐声音平静,隐隐含着一丝冷意:“于三十年前飞升了上仙,掌河湖水流。整二百年,与温玉同入同出。”
她眨了眨眼,心里那一根残弦,啪嗒一声崩断了。
他心里装的原来是温玉,从头到尾都是温玉,从来不是她。许多从前说不通的事情,在这个瞬间全部串通起来,令人醍醐灌顶——
她是有些太傻了。可是他不该讨厌着她却装作喜欢她,不该不爱她还骗着她。
她感到胸腔传上来一阵阵铁锈味,冷笑一声,又问道:“司矩何在?”
“嗣位礼一事过后,寒毒入体,自请左迁,退居昆仑洞掌礼乐典籍,深居简出。”
“是……”她闭了闭眼,睁开时眼里已有明亮的锋芒,像是淬了毒的利剑,“他们是要把司矩赶走的,玉郎老头子一直闭关,在我身边的只有阿矩一个。没了阿矩,我便彻底无法翻身。”她拨弄着头上的珠子,由衷地叹息,“好大的一盘棋。”
凤桐沉默半晌,叹道:“我也是糊涂。”
他轻柔地抚摸上她的鬓发,似乎唯恐一用力便弄痛了她,“我将你仙身带回的那一日,发现头顶花冠下面,有一根两寸长的钉魂针,钉入颅骨——是锦绣的问题。”
凉玉顺着他的手指,摸到头顶黑发下粗陋的针孔,现在早已经没了当时的痛感,“那天锦绣为我梳头,表情很奇怪,时而哭时而笑,大概早就被夺了舍。”她嘴唇勾成一个残忍的弧度,“有了这钉魂针,我便在台上头痛欲裂,目不能视。”
“还有,“他尽量不去看她, “季北辰给你的参汤,里面掺了北海边际的浮草申崇,服之魂飞魄散。”
凉玉看着不远处的松树树梢,点头:“好。”
她没有哭,看上去有些麻木,只是脸色铁青,像是冷得厉害,连带着他的心也冷了起来。他摸摸她的脸,是冰凉的,一丝温度也没有,便化了一件大氅,披在她身上。
“我最后有一件事不明白,当日凤君亲自设下结界,有九道密令,除了我以外,其他人都进不来,温玉是怎么进来的?”
凤桐道:“温玉便是那个剑穗子,她称病不来,实则化形在剑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