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檀云笑道:“这也是不一定的事,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听说她们家的姑娘要给我父亲做姨娘,我父亲没要。”
柳绯月惊讶道:“姐,你怎么知道这事?”
柳檀云笑道:“我房里的妈妈虽少,却也是爱说嘴的。一来二去便知道了,管嬷嬷想叫她孙女给我父亲做姨娘,父亲不肯要,她就多嘴撩舌地四处跟旁人说是我母亲不贤良善妒。”
柳绯月道:“我听人说过伯母的坏话,在京里。”
柳檀云点头,笑道:“你知道就好。在你看来,这么着我母亲该不该叫她孙女进门?”
柳绯月迟疑道:“若叫她孙女进门了,岂不是就能息事宁人……”
柳檀云猛地抓着柳绯月的手,心想柳绯月这想法要不得,不然日后骆家又要出一个贤良的儿媳妇了,说道:“你这念头就错了,她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怎能叫她这两句话就降服了你?”
柳绯月道:“可是那狐狸精不是个好人,就让给别人就是了。”
柳檀云扑哧一声笑了,心想柳绯月这是还不喜欢骆丹枫呢,便道:“你这念头更不对,我跟你说,你是国公府的千金,日后郡公的嫡女,他们家侯府还比咱们家低一等呢,除非咱们家国公府没了,不然谁敢说你一句,你就有底气骂回去。便是骂破了天,谁也不敢说不要你,只有你有资格挑跟他们家谁好,没有他们家谁挑你的道理。若是咱们家国公府当真没了,你便是忍着让着也没用,他们家照应要敲打你,要打发你回娘家。退一万步,便是再不喜那狐狸精,你干晾着他,就是叫他发霉了,也不能白便宜了别人。要知道便宜了谁,那谁指不定就蹬鼻子上脸想再进一步呢。”
柳绯月既是羞涩,又是厌烦地道:“那不能叫管嬷嬷蹬鼻子上脸。”
柳檀云笑道:“那可不是,就该叫她老实一些,别仗着年纪大,就四处卖弄她那长舌头。”
柳绯月点着头,方才因管嬷嬷的话,心里微微有些抱怨柳檀云霸道,于是此时就不好意思起来,嘀咕道:“我都说姐姐没欺负我了,偏那老婆子嘴里不干不净,说姐姐处处抢了我的风头,处处压制着我。”
柳檀云笑道:“我不信那话,管婆子的意思就是你不如我了,你自己个说说,你可不如我?依我说,等会子我叫那管婆子再过来,你舀了你如今自己给自己攒的嫁妆单子给她看,瞧瞧她如今还敢不敢说这话,你那单子只怕到了二婶面前,二婶瞧见了也要笑得合不拢嘴。便是祖母三婶也不敢说你是没能耐的,她倒好,一个几年不见的婆子过来了指手画脚,还嫌弃你不如我了。”
柳绯月点了头,又羞涩道:“她是谁,做什么就舀了我的东西给她看?!”
柳檀云笑道:“她看了,回去也没脸说你不好,就叫她打自己的嘴。”说着,又道:“我今儿个舀了衣裳给祖父看了,你将给祖父做的靴子藏着一些,等咱们一起给祖父的时候,就叫祖父吓一跳。那靴子我还不知怎么做呢。”
柳绯月点头道:“我也快要做好了。”
柳檀云看她抿着嘴角笑,很是甜美可人,心想这么个美人可不能进了骆家就干晾着,要晾也该晾着骆丹枫。想着管嬷嬷还在她房里,便拍了拍柳绯月肩膀,眯着眼向外去了。
在外头见着潭影、闲云,抿了抿嘴,也没说话,便又转进自己院子去。
柳檀云不在,管嬷嬷哪里敢进了她的屋子,便一直在廊下等着,瞧见柳檀云过来,忙迎上来,笑道:“几年不见,姑娘出落的越发出挑了。”
柳檀云笑道:“嬷嬷过奖了,嬷嬷才是当真老骥伏枥呢,三番两次,祖母就是舍不得不要你。”
管嬷嬷讪讪地低了头,笑道:“总要想法子养活一家老小。”
柳檀云笑道:“谁也没叫管嬷嬷不养活啊,只是我叫人送到京里的口粮有限,这账册逢年过节我也要查,想来管嬷嬷的月钱是直接从祖母那边领的吧。”
管嬷嬷笑道:“姑娘小小年纪就管着这么多的事,过两年嫁人了,那还得了?”说着,心想没两年就出门了的姑娘管着这么多娘家的事做什么。
柳檀云笑道:“过两年?这两年当真数起来也有个七八年。便当真是两年,两年后,嬷嬷就当真以为这府里就能由着祖母二婶来管了?”
管嬷嬷干笑着,不敢接话,心里揣测着柳檀云的意思。
柳檀云笑道:“嬷嬷听说没有,上回子吕家婶子来,我就跟她说了有些差事要急着寻人补上。”
管嬷嬷笑道:“姑娘劳累了。”
柳檀云笑道:“嬷嬷去跟绯月妹妹告个别吧。”
管嬷嬷心里不禁有些失落,心想吕竹生家的那样上不了台面的人柳檀云都贿赂一番,怎对她这戚氏身边的一把手就不理不睬,难不成还记着早先的过节?恭敬地告退后,便又转到柳绯月房中。
柳檀云接过小一递过来的剪刀,将盆景松树上的松叶剪掉一些,心想便是两年后她出门,她也要给戚氏小顾氏留下大难题,叫她们不敢一下子换掉她的人,也不敢因她出嫁了,就跟她断了来往。
这般想着,没一会子,管嬷嬷便又从柳绯月那边过来跟柳檀云“告别”。
管嬷嬷瞅了眼小一等人,见她们并不回避,便凑近了,小心翼翼地道:“姑娘,老太爷当真说老夫人使了障眼法?”
柳檀云不用回头,也听出管嬷嬷话里的心虚,心想戚氏当真是心思细腻,先弄出一个假的,引诱着柳孟炎对那假孕妇下手,随即又对柳老太爷喊冤枉,叫柳老太爷于心不忍,再将那真的孕妇送到乡下,令她安然生产。
这般二房里得了便宜,还又“陷害”了柳孟炎。如此想着,柳檀云暗道若是自己出嫁,定要缠着柳老太爷要了杨从容一家做陪房才好,这杨从容实在是个人才,竟会一语道破戚氏的算计。
柳檀云回头,笑道:“那可不是,我耳朵里听的明白呢。”说着,引了管嬷嬷向屋子里去。
管嬷嬷脸色有些苍白,经了廊下冷风一吹,就有些瑟缩,笑道:“姑娘,这话可不能当真……”
“是祖父书房里传出来的,嬷嬷跟我说这话做什么。想来我打小就跟嬷嬷有些过节,这也算是咱们的缘分。缘分一场,我只劝着嬷嬷先想好了如何跟祖父说话,免得殃及满门。”柳檀云进了门,就坐在明间里,由着管嬷嬷殷勤地递了茶水过来。
管嬷嬷头皮一麻,说道:“老太爷要见小的?老太爷也知道小的来了?”
柳檀云笑道:“嬷嬷这就废话了,我在这呢,祖父怎会不知?”
管嬷嬷想起早先跟柳檀云的过节,想起那几次又丢了脸面,又丢了差事的事,便有些后怕,忙道:“还请姑娘看在小的一把年纪的份上,蘀小的美言几句。小的家中也有几个不成器的东西,若帮着姑娘做事还是能够的。”
柳檀云笑道:“嬷嬷这般说,我哪里敢当。若是嬷嬷去了祖父那边,将话说得圆融了,我自是好蘀嬷嬷说情,若不然,牵扯出大老爷大夫人什么事来,想来我受了连累,脸面不够,祖父定也不会给我好脸色看。”
管嬷嬷听出柳檀云是不许将柳仲寒房里姨娘“小产”的事推到柳孟炎头上,心想此时戚氏是远水救不了近火,自己若想安然无恙地从这里离开,只得去说明那姨娘是自己有心装着有孕争宠,后来露了馅,便想着陷害旁人,连着戚氏也是被她哄骗了。一边心虚着,一边就盘算着这主意却也不错,将柳孟炎、戚氏都撇清,就将错处都推到那姨娘身上。
柳檀云见管嬷嬷心里有了计较,就要领着她去见柳老太爷,出了自家院子,瞄了眼旁边柳绯月的屋子,不由地叹了口气,心想自己也算对得住柳绯月了,但到底还是不及小顾氏跟柳绯月亲近,那边不过三言两语传过来,柳绯月便先疑心起她来了。
到了柳老太爷书房外,柳檀云先示意柳思明领了管嬷嬷进去,然后自己在外头等消息。
此时正是乍暖还寒时节,没一会子,柳檀云也觉冷起来,裹着一件绛紫色披风,低着头推敲着柳老太爷听了管嬷嬷的话心里会做何感想,忽地听到砰的一声,侧着头,就瞧见顾昭撞到了廊下柱子上。
顾昭略有些狼狈地将地上散落的文章捡起来,站直了身子,又极力维持风度地向柳老太爷书房走来。
顾昭穿着一身何役的衣裳,虽那衣裳的布料做工精致,到底不适合顾昭,就显得有些怪异。
柳思明瞧见了,便问:“何五少爷不是给顾少爷做了拐杖了吗?怎顾少爷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