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姐妹两人又回到厅上,柳檀云当真支着头休憩,万事不张口,由着柳绯月跟管事媳妇们说话。
柳素晨起先还插得上嘴,后头就接不上话,随即一声不吭地坐着,不似柳檀云那般悠然,只觉得尴尬地很,听着前头诵经声鼓乐声,便觉自己还不如随着小顾氏在前头待客呢。
没一会子,有人过来道:“骆家夫人们来了。”
柳檀云道:“绯月去给骆家夫人们请安吧。”
柳绯月答应着就去了,柳素晨本要去,想了想,又坐住了,对柳檀云笑道:“昨日去瞧了伯母,伯母气色比前日又好了许多。伯母这人就是太过重感情,太太过世,伯母比母亲还要伤心几分。”
柳檀云这辈子还不曾单独跟柳素晨在一起说话,虽上辈子跟柳素晨也没什么大恩怨,但她向来就对不熟络的人拒之千里,只是上辈子面子上装作亲切,这辈子懒怠装模作样罢了,于是笑着说了句“可不是嘛。”就再没有旁的话。
柳素晨听柳檀云只说了这么一句,心里不禁想大着胆子问柳檀云到底为了什么这般瞧不起她,可是因为她是姨娘生的,只是终究没那胆量,说道:“这么着,给伯母做的衣裳可得改一改了,只怕伯母经了这事,定要清减上许多的。”
柳素晨还要再说,便见柳思明家的在外头等着里头人发话才敢进来回话,便道:“进来吧。”
柳思明家的进来了,说道:“姑娘好,大姑娘好。何家来人了,姑娘且去瞧瞧吧。”
柳檀云答应了,对柳素晨道:“就劳大姐姐在这边瞧着了。”
柳素晨忙笑道:“你去就是。”说着,见柳檀云起身,便也起身,送了她出去,随即又坐在倒厅里,因只有自己个一个,且又没有人来问话,便觉没意思的很,待要走,又顾虑重重,于是就耐着性子等柳檀云、柳绯月回来,忽地瞧见管嬷嬷过来,忙坐直了身子,一心要在柳檀云、柳绯月不在的时候施展一下本事,待瞧见管嬷嬷身后又领着一个人过来,瞧见那人是顾昭,就纳闷起来。
管嬷嬷领了顾昭过来,笑道:“姑娘不在?老太爷见顾少爷腿脚依旧不好,就叫姑娘再舀一些药给顾少爷。”
柳素晨向顾昭脚上看去,说道:“云妹妹不在,不知是什么药?”
管嬷嬷笑道:“那小的去跟姑娘说吧。”说着,又要领了顾昭回去。
顾昭说道:“原是伯祖说该立时上了药,我才硬着头皮跟着嬷嬷过来的,如今脚上没有力气,也不好在叔伯面前献丑,不如就叫我在这边歇一歇,可好?”
管嬷嬷心里唏嘘着这往日宝贝一样的少爷如今这般可怜地跟她这老婆子说话,便道:“二夫人本说过要留少爷说话的,顾少爷就在这边等着,小的去问姑娘给您要药去。”说着,便又向后头去了。
柳素晨听顾昭跟管嬷嬷说话,想起上回子顾昭来府上,确实有人说他伤了腿脚,便问:“你大堂兄没有用药请大夫?”
顾昭摇了摇头。
柳素晨叹息一声,说道:“我方才还觉我是这府里的尴尬人,不想你也是。”说完,心想她就在这边,那管嬷嬷也不问她要,只拣了远路去问柳檀云要。
顾昭一笑,然后说道:“我是那边府里的过客,人在屋檐下,你是这府里的大姑娘,也与我一般吗?”说着,望见柳素晨放着正座不坐,只斜签着身子坐在凳子上,心里便对她的处境了然了。
柳素晨因被顾昭看出窘迫,面上越发尴尬,心里盼着此时就有个人来问话,但盼了半日,外头只有两三个等着传话的小丫头站着,再没有旁人。因有些心急,一张略显寡淡的脸,就染上了两分哀色。
顾昭也并未看柳素晨,只在心里想着旁人说柳太夫人的事是柳檀云领着柳绯月操持的,这样的女孩着实少见,又觉顾老太爷有眼光的很,若是这人进了顾家门,定能助着顾家兴旺起来。忽地瞧见一只白毛小狗摇着尾巴跑了进来,便弯腰将红毛抱起来,笑问:“姑娘哪去了?就叫你一个人乱跑?”
红毛汪汪地叫了两声,眼珠子瞅着顾昭看。
柳素晨要开口解了自己此时的尴尬,就见管嬷嬷来了,管嬷嬷说道:“顾少爷,药舀来了,这是从外国进来的好药,稀罕的很呢。”
顾昭放下红毛,对管嬷嬷道声谢。
管嬷嬷道:“顾少爷去二夫人房里的头上药去吧。”
顾昭答应着,再起身,因坐的久了,走路时就又有些一拐一瘸,行了五六步,才恢复过来。
柳素晨见顾昭走远了,又颔首端正地在凳子上坐着,等着柳檀云回来。
66未必无因
那边柳素晨等着柳檀云回去,这边柳檀云进了小顾氏的客室,就瞧见骆老夫人、骆夫人、何家两位夫人都在。
柳檀云给众人见了礼,就在一旁站着,骆红叶也随着骆夫人过来了,见了柳檀云、柳绯月,就跟她们两个站在一处。
柳檀云草草地扫了眼何夫人、何大夫人,只见这对妯娌们猛地看过去,穿着打扮神情竟是跟一模一样,心想难怪何家人不喜欢她,只听她的名声,就知道她跟何家先前娶进门的如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贤良淑德温婉大度的夫人们不同。
与骆家人瞧见柳绯月有能耐便与有荣焉不同,何家两位夫人听说柳檀云操持了柳太夫人的出殡发丧一事,心里先是错愕震惊,随后便是不悦防范。
何夫人面上夸赞了柳檀云几句,心里越发为难,心想柳檀云在家时呼风唤雨惯了,进了何家,哪里是能够老老实实做个小儿媳妇的人,定是个事事都要掐尖的。
何大夫人回想着方才进柳家时瞧见的场面,心想这公侯人家的白事,可是比他们那等人家琐碎的多,便是她也没有十分把握将来能将何老尚书两口子的事办得井井有条,但看柳家迎来送往的下人有条不紊,心里就发憷,瞧了眼何夫人,心想何循已然是得了太子妃宠爱,日后前途无忧的,这柳檀云再进了何家,那何夫人一房岂不是气焰更高了?——虽分了家,这些都是二房的事,但住在一处,抬头不见低头见,这样的侄媳妇在,将来若是叫这侄媳妇将何老尚书两口子的身后事接了,那她这大夫人就彻底成了笑话了。
何大夫人待要说话,就听人说管嬷嬷来跟柳檀云问话。
柳檀云出去一会子,听管嬷嬷说要舀药给顾昭,便叫小一领着管嬷嬷舀药去,随后又走了进来,待进来后,见着何家两位夫人越发皮笑肉不笑,便想难不成这两位夫人还当她出去处置的是什么大事不成。
骆老夫人叫柳檀云、柳绯月坐下,瞧见柳绯月坐在柳檀云身边,柳绯月虽不笑,但眉眼间仍似有盈盈笑意,乖巧可人的很,便又叫了柳绯月到她身边坐下,开口道:“听说绯月帮着管事了?也不枉你太太疼你一场。”
柳绯月道:“跟着姐姐料理一些小事,算不得什么。只太太……”说着,哽咽一下,心想柳太夫人是当真疼她的。
骆老夫人心疼地拍拍柳绯月,又搂着她,指着骆红叶道:“若红叶有你一半出息,我就心满意足了。”说着,瞧见柳绯月微微眯了眯眼睛,越发觉得她生得甜美,心里更喜欢,便问小顾氏:“明年绯月可还要回了乡下?”
小顾氏是不舍得柳绯月回乡下的,心想趁着这时机留下柳绯月,免得柳绯月再受了柳檀云的蛊惑,于是忙要开口。
柳檀云不待小顾氏开口,便道:“年关节庆的时候京里道路越发阻塞,我们家的年例都是送到乡下的,绯月若不去,那些个事情就没人处置得了。这也是能者多劳,要劳累了妹妹。”
骆老夫人听了,便笑着对柳绯月道:“乡下的事也是你处置的?”
柳绯月说道:“多赖我姐指点,也帮着处置了一些事。”
何夫人来了兴致,瞧见柳绯月言语里谦逊的很,越发喜欢她,心想若柳檀云有这么个性子才好,眼神晃到骆红叶身上,见骆红叶已经有些急躁的摇头晃脑,在心里摇了摇头,对柳绯月笑道:“你这孩子,又谦虚做什么?跟伯母说说,都做了什么事?”
柳绯月笑道:“当真没做什么,就是算算府里人的月钱,分派布料针线脂粉,算不得什么事。”
何夫人赞许道:“已经很厉害了。”
何大夫人道:“那可不是,倘若我们家姑娘也有你这能耐,那就是阿弥陀佛,菩萨保佑了。”说着,瞄了眼柳檀云,心想那个就罢了,太厉害了养在家里也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