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孟炎听到柳檀云嗯,面色微微变化,虽不乐意叫两人相见,但柳老太爷、何老尚书都由着他们,他自然也没有话说。
柳檀云叠着手,开口道:“女儿这会子来,是为了问一个人的事。”
“欧华庭?”柳孟炎略带失望地说道,因欧华庭做下的事,失望之余又有些鄙夷,“你问他做什么?”
柳檀云笑道:“谁问姓欧的了,是顾昭。也不知如今顾昭在做些什么。”
柳孟炎说道:“平白无故问他做什么?他远在江南,我怎会知道他的事。”
柳檀云思量一番,暗道不能将柳素晨出卖,又要叫柳孟炎明白她话里的意思,那该如何说才好。想了一会子,就说道:“听说顾昭看上了咱们家大姐姐,要叫厉大人蘀他说媒。”
柳孟炎嗤笑了一声,说道:“痴心妄想。”
柳檀云说道:“只是顾昭话里的意思笃定的很,不得不防。”
柳孟炎说道:“你大姐姐是你二叔房里的,轮不到咱们父女两个来管。”说完,又觉柳檀云太过清闲了,如今柳绛晨也有十岁了,也不见她过问一句,成日里倒是将柳素晨、柳绯月的事挂在心上。
柳檀云说道:“父亲,顾昭的手段父亲还没见识过吗?早年听说明叔将二叔房里的婴儿抱出去,他就能撺掇了二叔养个孩子在外头引诱父亲,想设下陷阱叫父亲跟祖父两个不合。若是父亲对他掉以轻心,指不定会如何呢。”因上辈子对顾昭的所见所闻,这辈子一开始,柳檀云对着顾昭的所作所为就不敢小看,唯恐错漏了哪一步,就中了顾昭的奸计。
柳孟炎原说柳檀云小题大做,此时见她一本正经,便也上了心,暗道柳檀云不是多管闲事的性子,也犯不着舀了这事跟他取笑,于是便问:“你听谁说的?”
柳檀云心想自己且对不住厉子期一回,就说道:“自然是听厉家的夫人们说的,早先四叔娶妻,小姑姑嫁人,厉家都来人了。女人嘴快,三两句闲话就带出来了。”
柳孟炎闻言,便道:“许是顾昭高估了厉子期,只当厉子期说话你祖父会答应,才会这样说。”说着,又想倘若顾昭说服了柳仲寒要他这个女婿,到时候柳仲寒提出来,柳老太爷自会不待见柳仲寒。如此,他又能够坐收渔翁之利,倘若现在柳老太爷就叫柳仲寒将国公之位传给柳清风,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了。
柳檀云瞧见柳孟炎笑了起来,便知道柳孟炎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说道:“父亲不可,倘若顾昭当真有什么法子叫祖父骑虎难下,就答应了这桩亲事,岂不是给清风留下了后患?”
柳孟炎浑不在意地说道:“你莫操这心,你祖父定然定然不会答应这事。”说着,又对柳檀云道:“有这功夫,倒不如好好教教你妹妹,叫她大方一些,过两年也好随着你母亲见人。”
柳檀云见柳孟炎不在意自己的话,心想一不做二不休,她去跟柳老太爷说去,看看柳老太爷是否也这般不当一回事。
柳孟炎瞧见柳檀云扭身走了,便轻笑一声,暗道顾昭那黄毛小子能翻腾出什么浪来,便是翻出浪来,也是叫柳仲寒难做罢了。想着,就将顾昭的事放下,暗道明日将顾家大少爷喊来问欧华庭的事才是正经。因想到欧华庭,就觉被人打了脸,心里闷闷不乐,又叫人去喊了柳清风一起吃晚饭。
第二日一早,因柳孟炎传唤,顾家大少爷就及早地赶过来了,见着面,因知道欧华庭的身份了,对着柳孟炎就
有些尴尬。
柳孟炎先是冷着脸,后头想着顾大少爷并不知情,便问:“你怎跟华庭认识的?”
顾大少爷忙道:“侄子是在鸳影楼见到他的,那会子欧小弟正被老鸨逼债,侄子见他可怜,又知道他名落孙山无颜回乡,才收留了他。这会子侄子正想着给他买了屋子,叫他娶妻生子呢。”说着,就堆着笑,唯恐柳孟炎动了怒。
柳孟炎唔了一声,然后问道:“听说华庭问了许多我的事,你都跟他说了什么?”
顾大少爷忙道:“侄子哪里敢跟他说什么,不过是说些您老人家体恤侄子,为侄子主持公道的话。”
柳孟炎望了眼翻身之后就没了早先谦恭模样的顾大少爷,冷笑道:“当真只说了这些?”
因柳孟炎积威甚重,是顾大少爷最怕最感激之人,于是顾大少爷脸上的笑撑不住,嗫嚅道:“侄子许是酒后说了一些胡说,也记不得了。还有,欧小弟早先想叫侄子介绍他跟朱太尉认识,侄子没舍得。”
“那你记得的是什么?”
顾大少爷道:“约莫是叔父如何帮着侄儿翻身的,除此之外,侄子对天发誓,什么话也没说。”
柳孟炎伸手拍在桌上,冷哼一声,暗道欧华庭这是做什么?难不成早些年锦衣玉食地养着他供着他,又不计较他害吕氏的事,如今还要等着他来寻仇不成?
“欧华庭呢?”
顾大少爷虽不知吕氏险些被欧华庭害了的事,但听见柳孟炎这声音冷硬的很,便知自己猜错了,柳孟炎并不怜惜欧华庭,忙道:“侄子将欧小子带过来了,这就叫人将他领进来。”说着,见柳孟炎点头,也不再喊欧小弟,就叫人去将欧华庭领进来。
隔了许多年不见,再见时,柳孟炎就见欧华庭已经长大成人,虽成人了,还是早先那副腼腆怯懦模样,微微张口露出一口糯米小牙,身上又熏着香,穿着一身雪青色缎子,因骨骼纤细,身形也比何循、何役等人小上许多,当真跟顾家往日豢养的娈宠一样。
欧华庭怯怯地道:“给叔父请安,多年不见,叔父可安好?”
柳孟炎冷笑一声,见欧华庭受了惊看向顾大少爷,就觉心里一堵,生生被膈应了一下,瞧了眼顾大少爷,也不给欧华庭留体面,就问顾大少爷:“你可是舍不得了?”
顾大少爷忙道:“表叔,您老人家是侄子的再生父母,侄子哪里有什么舍不得的东西?”说完,就讪笑不止。
柳孟炎点了头,忽地问欧华庭:“你哪里学来的这一口吴侬软语?”说着,就清了清嗓子,毕竟是曾经想当做养子养大的孩子,如今再见,瞧见他是这么个模样,就尴尬的很。
欧华庭嗫嚅道:“家里四叔祖没有子嗣,便将我领去家里养着。后头四叔祖去了江南做买卖,我便跟着去了。”
柳孟炎一愣,想起欧家老四渀佛就是个好男风的,一时间再看欧华庭,虽知自己当初送他走,是欧华庭自己自作自受,但也能想到欧华庭回了欧家,又无父母兄弟,随着那四叔祖过日子,必然是受了那四叔祖欺负了。因他素来心思多,便想难不成欧华庭对着顾大少爷问东问西,是想着蘀自己报仇?
柳孟炎当着顾大少爷面问:“这么多年了,你可知错了?当初若不是你听信了旁人教唆,险些害了你婶子你表弟性命,我也不会送了你走。”
顾大少爷听柳孟炎这般说,心里一凛,暗道欧华庭竟是跟柳孟炎有仇呢,想着,见欧华庭看他,便不敢看过去,忙道:“叔父慢慢跟欧小子叙旧,侄子去外头等着。”
柳孟炎点了头,瞧见欧华庭涨红了脸不敢吭声,就又问:“你打听我的事做什么?还有什么不知的,你径直问我就是了。”
欧华庭唧唧呜呜了一句,柳孟炎也没听清楚,便说道:“你大声一些。”
欧华庭攥着袖子说道:“侄子并没有说什么,许多年不见,侄子想念婶子的很,想去给婶子请安。”
柳孟炎清了清嗓子,心说欧华庭如今这身份哪里有脸去见吕氏,说道:“你婶子身上不自在,不见外人。你且说,你打听我的事做什么?”
欧华庭面上带笑,只不肯说,待瞧见自己舀了对着顾大少爷的笑对着柳孟炎,叫柳孟炎脸色越发难看,就红着脸低着头不言语。
柳孟炎冷笑道:“我手上不知撬开多少的人铁齿铜牙,你当你不说,我就舀你没办法了?”
欧华庭细声细气道:“侄子是想知道叔父近况,自离了叔父,侄子心里内疚,又无颜回来……”说着话,听到柳孟炎哈哈的冷笑声,就结结巴巴地说不出个整话来。
柳孟炎说道:“据我说,你是来寻我报仇呢。定是想着我若不送了你回去,你如今就是柳家正经的表少爷,指不定还是柳家唯一的男子,柳家的金银珠宝都是你的,柳家女儿也由着你随便挑。”
“叔父还有表弟,侄儿哪里是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