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笑道:“那依你的意思呢?”
何循笑道:“不若叫安阳王府、敏郡王府为太子姐夫所用。太子姐夫先拿捏住这两家,便不怕逸王等人;再者说,骆家跟逸王成了亲家,虽因一个‘逸’字少了些非分之想,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太子姐夫要想高枕无忧,还需收服了骆家才好。不若将这绢布上的字拿给骆侯爷,待骆侯爷明白安阳王府、敏郡王府已经被太子收服后,自然能震慑了骆侯爷,叫骆侯爷明白太子姐夫无所不知。如此骆侯爷收了心,自然安心为太子姐夫效命。”
太子点了点头,忽地说道:“倘若旁人得知此事,有心要在父皇面前告我一个知情不报之罪呢?”
何循笑道:“太子姐夫担心的很,只是太子姐夫莫忘了安阳王府如今的势力,这些事安阳老王爷比太子姐夫还要忧心,倘若安阳老王爷得知其他人约莫知道此事……”
太子会意地点头,心想杯弓蛇影,也足以叫安阳老王爷对付其他子侄,如此他只等着渔翁得利,且证据在他手上,他若毁了这些,皇帝依旧信了旁人,那便是到了皇帝有心要对付他的时候了;若当真到了那时候,有没有证据有什么要紧,总归他是失了皇帝的心了,于是笑道:“委实是我替旁人多操心了。”说着,又望了眼那绢布上的字迹,忽地问:“你从哪里得来的这些?”
何循正等着太子问,忙将柳、顾两家的过节,并顾昭设计要害柳家的事说给太子听。
太子闻言,立时明白柳家这是要求他庇护了,于是慷慨道:“柳家是何家的亲家,自然也是我的亲家,若叫人平白欺负了我的人,倒显得我无能了一些。”说着,暗道柳孟炎身居要职,柳老太爷看似只有陈御使、厉子期等官位卑微的门生,但连皇帝也知柳家依旧握着东南那边的兵马,不然太后、皇后也不会想着给他添了助力,叫柳家跟何家成了亲家。这边他还没用到柳家,顾家小儿竟然狂妄地要砍去他的臂膀。
何循笑道:“那小弟替岳父谢过太子姐夫了。”
太子点了点头,对何循道:“据你说,这事紧急的很,且由你将这绢布上的字迹拿给安阳皇叔祖、敏郡王瞧瞧,切记,要暗中行事,不可叫人察觉——至于骆家,自有老尚书指点,也不必凡事来报给我听。”
何循心里明白如今尚未得到丁点好处,太子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不肯亲自露面将自己牵扯其中的,于是忙道:“小弟明白,些许小事自是不敢惊动太子姐夫。若有大事,小弟再来请太子姐夫指教。”
太子见何循识趣的很,暗道自己虽喜何循,也信得过何家,但凡事谨慎一些总没有坏处,待何循将这些小事处置妥当了,他再出面不迟。
又细细将其中细节说了一通,见时辰不早了,何家兄弟便要告退。
太子原说了两句虚词挽留兄弟两人留在宫中吃饭,后头待要送何家兄弟走,又见何循不住地偷眼看他。
“那脂粉……”何循提醒道。
太子拍了下额头,笑道:“竟是我忘了。”说着,忙又叫小太监拿了脂粉送来,见何循欢喜地接过去,又打趣道:“没想到阎罗也用这脂粉。”说笑着,也不疑心何循这是替太子妃鸣不平,暗道何家人精明的很,哪有用这粗陋的法子提醒他的。
何循嘻嘻笑着,将香粉揣在怀中,就随着何征出去了。
到了宫外,何征扑哧一声笑了,对何循伸手道:“将粉拿来。”
何循忙道:“大嫂子跟大哥又不贴心 ,大哥要这粉做什么?大哥若要,就去问太子姐夫再要去。”
何征骑在马上,探着身子一巴掌拍在何循脑后,说道:“我有用。”从何循手上拿了脂粉后,微微闻了一闻,暗道这不是宫里的脂粉,待回去查查是哪一家做的,敢在太子妃生产之后争宠,也得看她的造化。”
97混战计三
能做出这上等脂粉的,也就那么几家,要去查证宫里用这脂粉的是哪个女人,也不算太难的事。
何征回家将这香粉交给旁人,交代何循将敏王谋反的罪证抄上几遍后,又闻了闻自己怀中残存的水仙香味,忽地便对何循说道:“若是你嫂子来问今日咱们上哪去了,你就半推半就地说是我在山东任上结交的好友进京了。”说着,嘱咐了何循两句,便回了自己院子里,有意歇在何大少夫人房里,想着他回来了,何夫人定会撵了何大少夫人回来伺候他。
果然,没一会子,何大少夫人面上带着勉强的笑过来了,何征一看何大少夫人那脸色,便知何役寻了何大少夫人不是,何夫人从中调解,定说了些何役年少,叫何大少夫人莫跟何役一般见识的话。
“夫君回来了。”何大少夫人笑道,就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瞧见何征下巴上沾着些许白沫,就假借给何征换衣裳,近身细细看了一遍,隐约闻到一股子水仙香气,便料定那香味是水粉的气味了,“今儿个慕儿随着父亲出门,据说很是给父亲长了脸面。父亲说,慕儿下一科定能名列三甲。”
这何慕乃是何征独子,许是自幼听何老尚书抱怨儿子多了的难处,何征与旁人不同,竟是巴不得只有一个儿子的。如此,他们这一房里,提起子嗣,何大少夫人竟是比何征还要着急,每每听人说起他们这一房里的独苗,就有些惭愧,嘴上少不得要说些对不住何家长辈并列祖列宗的话。
何征听何大少夫人没话找话,就唔了一声,不由地想到何循成亲后,没多久,他儿子何慕也要成亲,自己就要做了人家公公了。因这么一想,越发觉得岁月不公,他还没来得及年少风流一回,就从少年郎成了老公公。
“过两年,咱们就成了人家的公公婆婆了。”说着这怅惘的话,何征望了眼何大少夫人,见成亲这么多年了,何大少夫人竟似没变样一般。
何大少夫人笑道:“可不是么,过两年,咱们就能抱孙子了。”说着,竟是迫不及待,又说了些何侍郎的同侪如何夸何慕、送了些什么给何慕,转而开口道:“只可惜慕儿没有个兄弟扶持,到底形单影只了一些,虽有些堂兄弟,但又隔了一层,可惜我又年纪大了。今日跟母亲提起坠儿,母亲也说坠儿是个好孩子,为人老实忠厚,会体贴人。”
何征听何大少夫人又绕着圈子叫他收了坠儿,想也不想,便嗅了嗅手上,然后枕着手臂懒懒地说道:“我这几日身上一天比一天乏力,连动弹都动弹不得,你还撺掇我收了玉莲。”
何大少夫人一愣,见何征眯着眼又去闻手上香味,暗道何征是叫外头的狐狸精迷住了。
“你且去配些药来我吃,不然我这腰上酸酸的,乏得很。”何征说着,就眯着眼看何大少夫人,作势用手揉了揉腰,暗道若叫何夫人得知何大少夫人配了那壮、阳药来给他吃,倒是比看何役寻何大少夫人的不是要有趣的多。
何大少夫人愣住,见何征神色不似儿戏,当真像是纵欲后亏了身子,心里不免有些气急,暗道家里玉莲那样出色的人物给他他不要,偏要去外头寻不三不四的女人。因怕何征年纪轻轻的,就给他煎了那药惹人笑话,于是笑道:“那我叫人给夫君煮了参汤……”
“还是炖了党参鹿髓汤吧,只吃参汤,哪里有用。”
听何征指明要壮、阳的汤水,何大少夫人心想这么些日子,也不见何征跟谁同床共枕,定是在外头养了狐狸精,因心里动了怒,面上微微泛红,答应着,便向外头去,心里将那狐狸精骂个没完,忽地想起今日何征是领着何循出门的,暗道不愧是兄弟,竟是合着伙瞒着她呢。于是先叫坠儿亲自去炖汤,随后自己便去了何循房里。
因何役、何循俱是何大少夫人看着长大的,何大少夫人的儿子又只比何循小上一些,是以何大少夫人过来,也没人会想到叔嫂避嫌上头。
何大少夫人过来了,先说笑着问何循房里可缺了什么,待说笑之后,便旁敲侧击地问今日他们两兄弟出门的事。
因有何征嘱咐,何循先不肯说,待何大少夫人半真半假地笑嗔道:“得亏今儿个母亲说你不该时常去柳家的时候嫂子还替你遮拦着,说你去是见祖父的,柳家规矩大,定不会叫你跟柳姑娘见面。怎么着,这会子就跟你大哥合起火来瞒着我了?”
何循闻言,暗道总归是何征自己乐意引何大少夫人误会的,怪不到他头上,于是眼神闪烁、吞吞吐吐道:“也没什么可瞒着嫂子的,不过是大哥领着我去见了他在山东任上的老相识……”说完,偷偷瞄了眼何大少夫人。
何大少夫人笑道:“循兄弟,你可不能瞒着嫂子。若是老相识……”说着,蹙了蹙眉,暗道何征放了两次外任,回来时也没领回什么人,难保这老相识不是老相好,“也罢,随你们兄弟做什么,总是正经事。”说到那正经事,就颇有些暗恨不已,暗道得趁着丑事闹出来,将自己抽身不可,不然将来若是有人说是因她手上严厉,叫何征在自家房里摸不得旁人,于是不得不在外头养着人,那她岂不是白担了罪名;若是何征淘坏了身子,那更是要叫旁人怪到她头上了,指不定何夫人心里想着她多不尊重。想着,盘算着该如何跟何夫人禀告这事,就向外头去。
何循见何大少夫人走了,便吁了一口气,暗道他大哥大嫂两口子也不知到底是哪个遇人不淑。又检查了两遍自己抄下的梅花篆,怎么瞧着,都觉柳檀云的字迹更好,想着,就将今日何征跟何大少夫人两口子的事当做笑话写了信,叫人趁着天没黑送去给柳檀云。
却说柳檀云收了这信,不由地一笑,回想一番自己上辈子洞房时的情景,许是太过中规中矩,竟全忘了,暗道难不成骆丹枫上辈子也嫌过自己太过贤良?这何大少夫人的心思也不难理解,谁有那闲情跟男人亲亲我我将家里的婆婆得罪了。想着,又想这会子何征算是给何大少夫人扣上了一个善妒诽谤多口舌的罪名,也不知后头何大少夫人如何面对何征。忽地听凤奴说柳孟炎唤她,便起身向吕氏屋子里去。
吕氏依旧被柳孟炎撵到外间守着,见了柳檀云过来,说了句:“东西都是清风的,不能白送了何家。你不知,这女儿家出门,不能带了那样多的嫁妆,不然就是白便宜了外姓人家。”
柳檀云一怔,见吕氏是不乐意将藏在炕里的东西给她才说了这话,就笑道:“难怪母亲嫁妆少,原来叔外祖母当初是这样教诲母亲的。”
吕氏脸上涨红,半日哼了一声,说道:“亏清风对你这样好,你这姐姐竟是一点……”
柳檀云不等吕氏说完,便向屋子里去,见柳孟炎盘腿坐在炕上,便也侧着身子坐过去,笑道:“父亲跟母亲说了?是指望着动之以情,叫我顾惜着清风不拿了东西走?”
柳孟炎咳嗽一声,算是认了,“你母亲说的是,你带了那样多的东西过去,不是白便宜了何家吗?”
柳檀云笑道:“父亲的意思是,我进了何家,成了何家人,不能便宜了我?父亲可曾听人说过买了谁家房子,翻新时在房子里挖出钱罐子的事?父亲若是防着我,换了个地方藏钱,那女儿必定有本事叫清风不知道父亲将钱藏在哪里了。如此谁也捞不到;而且二叔那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性子,若知道的清风有多少银子,还不得全哄了去化掉,倒不如拿给女儿。清风是女儿一手养大的,说起来,我跟清风,可比父亲跟清风还要亲近。”
柳孟炎依旧不肯松口,转而说道:“骆家红叶跟逸王的日子定在明年七月份,骆家要先娶了绯月过去。是以,前头没有好日子,你跟循小郎要靠后一些了。”
“这由着父亲定吧。”柳檀云说道,心里想着如今事多,还是迟些出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