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家?”贺九笙狐疑地看着何循。
何循点了点头,笑道:“郡王若不信,只管去试探骆家就是了。”
敏太妃心里不由地升腾出许多怒气,暗道柳家好大胆子,竟是这事宣扬给骆家、何家知道;转而,又想何循这话是不是诈她,还要稍后才能得知;不管是不是诈,此时敏郡王府都不宜轻举妄动。
“柳大人的意思,我们自是明白。既然一朝为官,就该和和睦睦的才好。早先九笙受了旁人挑拨,自是对不住大人。如今九笙就将那姓欧的小子还给顾家家主,也不再过问旁的,先前多有得罪,我替他赔声不是。且九笙娘子如今就吊着一口气在,家里没有个主事人那可不成。不知柳家里头可有合适的姑娘?还请柳大人替九笙选个内人才好。”敏太妃含笑说道,又拍了拍贺九笙的肩膀。
听敏太妃的意思是要化干戈为玉帛,柳孟炎心里冷笑一声,说道:“太妃这话有道理的很,但有一人在,你我两家俱是如芒在背。”
贺九笙迟疑道:“柳大人是说,顾昭?”
柳孟炎点了点头,说道:“听说安阳老王爷寿宴上要收了他做义子?此子心机深沉,之前使出这计谋,险些叫你我两家反目成仇,两败俱伤。还请太妃、郡王千万阻止此事,不然,待此子一步登天,你我两家岂不是更防不胜防?”
何循接着道:“我岳父这话也是多为郡王和安阳老王爷担心,毕竟岳父对当年三王之事知之甚少。”
敏太妃笑道:“安阳老王爷固执的很,且他又十分疼爱顾家小儿……”
何循笑道:“太妃可要深思,皇后细论起来,也是顾家外孙女,若顾昭借着安阳王府的风上了青天,能有几个人有能耐将他拉下来?”
敏太妃愣住,因怕顾昭手上除了柳家、厉子期手上藏着的罪证,还有其他东西藏在暗处,就不肯答应了柳孟炎翁婿。
贺九笙也是一般心思,笑道:“何小兄弟说的是,但顾家早先犯下那样多的事……”
“郡王先前尚且想着叫我替他平反,想来,日后顾家小儿腰板硬了,更会教唆郡王如此。太妃、郡王不可再迟疑,难不成,郡王以为太子府、安阳王府、敏郡王府、柳国公府、骆侯府、何尚书府连一个毛还没长全的小儿也对付不了?”柳孟炎冷笑道,说着,又深深地看向敏郡王。
敏太妃笑道:“此事我们是明白的,奈何安阳老王爷老糊涂了……”
柳孟炎笑道:“太妃定然会说服安阳老王爷。”说着,心想敏郡王若是早先不知道敏王谋反一事,那就当是敏太妃知道,且手上拿着安阳老王爷一同谋反的罪证,不然安阳老王爷不会这般照顾他们孤儿寡母。
敏太妃手指跳了跳,一双细嫩的手绞在一处,心想柳孟炎言外之意,是说自己个能降服了安阳老王爷,难怪柳孟炎不去寻安阳老王爷说话,这是要借着敏郡王府要挟安阳老王爷。
何循笑道:“逸王封王后,安阳王府又跟其他王爷交好,太子也是看在眼中,只是太子心怀宽广,并未多说。但若是安阳王府跟其他王爷好的过分了,太子又拿安阳王府没法子,想来只有……”说完,瞥了眼敏太妃,心想敏太妃该明白,两家王府不管谁惹到太子,倒霉的都是敏郡王府,“当然,口说无凭。过些日子,太妃就明白骆家人是什么盘算了,说起来,岳父一向跟朱太尉交好,若是朱太尉也知道此事……”
贺九笙冷笑道:“你这是要挟小王?”
何循说道:“不敢,只是还请太妃、郡王权衡一番,早早做出决断。若是安阳老王爷大寿的时候多了个义子,想来便是太子有心跟安阳王府、敏郡王府交好,也少不得要歇了这心思了。”
敏太妃闭着眼,先不言语,随后问柳孟炎:“当真是顾家小儿将玉瓶一事说给你知道的?”
柳孟炎说道:“倘若他不说,那价值连城的宝瓶,小官如何舍得砸了?”
敏太妃点了点头,暗道敏王当初将信函藏在玉瓶里头,便是料到没人舍得砸开玉瓶,如此也就信了柳孟炎的话,心想顾昭果然居心险恶,当真是要叫柳家跟他们同归于尽,开口道:“此事我定有主张,绝不会叫顾家小儿一步登天。”
柳孟炎笑道:“那安阳老王爷大寿的时候……”
敏太妃笑道:“安阳老王爷一把年纪的人了,哪有那心思收什么义子,不过是一时糊涂,说错了话。”
柳孟炎心里松了口气,笑道:“那就静待佳音了。此外,郡王手上握着的那些,并不算什么,郡王难道不知,我敢收,乃是因旁人给的起。”
贺九笙眼皮子跳个不停,见柳孟炎隐隐有些得意,暗道柳孟炎前两日还有些焦灼,怎这会子就冷静下来了?转而,又想柳孟炎定是跟与他一同分赃的人商议好对策了;那有资格跟柳孟炎分赃的人,自然也是非富即贵,不好对付之人。
何循见贺九笙因柳孟炎的话动摇了许多,又偷偷瞥了眼敏太妃,暗道背地里勾结敏太妃,倒是瓜分安阳王府权势的大好法子。
因得了敏太妃的准话,柳孟炎也不久留,领着何循就告辞了。
待柳家翁婿走了,贺九笙不由地说道:“母亲,倘若顾昭当真还藏了什么……”
敏太妃将柳家留下的抄件捏成一团,对贺九笙冷笑道:“没听见柳孟炎说了吗?顾昭若没那能耐将信函送到陛下面前,便是他生了三头六臂,也不能再算计了咱们家。”说着,眼中的杀意一晃而过,又不免佩服顾昭的心智,暗道柳孟炎的话便是三分真,七分假,也遮不住顾昭要谋算敏郡王府的心,“我去寻了老王爷说话,此外,你再去寻了太子说话。便是咱们家有罪,也不能束手待毙。想来,太子还是能用得上咱们家的,这般,柳家、何家抑或者骆家,谁也甭想将咱们家视作砧板上的肉。”
贺九笙思量一番,说道:“母亲,为何是太子,其他……”
敏太妃冷笑道:“倘若太子知情,再说一次给他听也算不上什么;倘若太子不知情,太子乃是一国储君,又能约束了何家,没了何家,柳家也不敢如何嚣张。”
贺九笙忙道:“母亲说的是。”
敏太妃叹了口气,望了眼贺九笙,说道:“本是你父王与我一时糊涂,原怪不到你头上,就由着我来处置吧。”
贺九笙答应了一声是,便送了敏太妃回后院,过去了,又听人说敏郡王妃过世了,心里想着果然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敏太妃闭了闭眼,说道:“借着你媳妇过世出殡,你我暂避在家中吧。”说着,便想着该如何说服安阳老王爷处置了顾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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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太妃自是有十足的把握能说服了安阳老王爷,那边厢,住在安阳王府的顾昭,才刚得知敏郡王将欧华庭送还给顾大少爷,便猜到敏郡王府跟柳家妥协了。
因这几日连天下着雪,不由地就回想起那年他使用苦肉计时深到膝盖的雪,“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想起自己那会子昏昏沉沉中听到的一句话,顾昭忍不住摇头苦笑,心想这话当真应景,随即克制不住地咳嗽起来,见帕子上沾着血,暗道他败就败在曾经的那出苦肉计上,不然,有足够的体力再多忍耐几年,能够拿出足够的好处威逼利诱,他必然不会给柳家留下翻身的机会。
趁着安阳老王爷正在跟敏太妃商议,顾昭独自一人出了安阳王府,骑在马上,寒风夹杂着雪片吹在脸上,裹着一件猩红披风依旧不觉暖和,一路走过,远远地看见柳家门前的牌坊,心里不由地一笑,暗道自己赢了棋局,却拿不到赌注。转而又驱马向前头去,将那人赌输了要对他温声细语的事想了一回。
一路昏昏沉沉地向前去,因雪越来越大,到后头,街上便只剩下他一个。
许是太过寒冷,不用克制,咳嗽也自然而然地停住了,到了城外,天色渐黑,只剩下填满视野无边无际的雪白。
到了城外,下了马,将马放了,又行了小半个时辰,一路上跌跌撞撞,原本矜贵的华服也显得狼狈不堪,到了城外原先跟顾家齐名的世家付家原本的祖坟,付家垮下后,付家的祖坟无人看管,成了乱葬岗,顾老太爷念在跟付家太爷一场知交的份上,叫人暗中替付家看着付家祖坟不叫人盗取,也幸亏如此,顾夫人如今才有个藏身之处。
待顾昭步入乱葬岗,便有顾家仅剩下来的下人提着灯笼过来,那人辨认出顾昭的模样,忙在前头引路。
顾昭踩着深雪过去,一路到了守墓人所住的屋子里,便见屋子里顾夫人闭着眼睛,转着佛珠,盘腿坐在炕上。
“母亲。”顾昭唤道。
顾夫人闻言不由地皱眉,心里唬了一跳,睁开眼睛,良久才道:“是昭儿。”
顾昭点了点头,几年不见,顾夫人已然跟他记忆里的世家夫人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