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循点了点头,随后盯着自己手上的拨浪鼓,又瞧了眼费而隐,便拿了自己的头去顶着费而隐的肚子,一边听费而隐呵呵地笑,一边假假地骂道:“我的小君子啊,你赶紧长大,等你十四娶了媳妇考了功名,你爹我就告老回家,专等着抱孙子。”
柳檀云听何循这般说,就笑道:“你比大哥志气还大,竟是想三十出头就告老回家呢。”说着,瞧见何循父子两个嬉戏,便在心里想着上辈子自己要是能多活几年就好了,也能瞧瞧太子最后到底怎么着了。
柳檀云这般想着,果然皇帝给太后守过了百日的孝期,在上朝时,就无处不透露着对十皇子的宠爱,先是十皇子娘舅家得了封赏,随后皇帝就露出要越过八皇子、九皇子给十皇子挑选封地的意思。
因这么着,太子便先急了,太子先寻了何征说话,何征没等太子说两句,便先抱怨道:“殿下不知户部的差事竟是那样繁重,早先不觉,如今柳尚书来了,一样一样的事翻查出来,臣等竟不知早年留下那样多的空子等着要填补。”
太子笑道:“柳尚书做事最是尽心尽责,太后在时也每常如此称赞他。只是大舅子暂且将户部的事丢开,替我琢磨琢磨父皇到底要将哪块地给了十皇弟。十皇子尚小,几年内他都去不得封地,据我说,父皇这明摆着是要十皇弟比其他兄弟早几年从封地拿银子呢。”说着,便有些咬牙切齿,心想十皇子还小,皇帝便这般纵着他,只怕没两年,皇帝就会遗憾不能将太子之位给了十皇子。
何征看出太子咬牙切齿,忙道:“太子且放宽心,十皇子这事算不得什么。事有轻重缓急,锦衣卫那边查出除了节州那些叶家军,还有其他两股三王余孽。陛下才下了密旨令柳尚书凑齐军饷,此时下臣当真是丢不开手。”
太子心里一气,但何征说是皇帝密旨,他又不能去问皇帝,于是只能无可奈何,随后又问道:“不知其他两股三王人马在何处?”
何征说道:“这臣并不知道,只是锦衣卫头领说那边人马众多,就连陛下也不敢掉以轻心。”
太子抿了抿嘴,随后嘱咐道:“这几日循小郎也忙得很,许多日不见他来,你叫循小郎去寻了陈御使、龚御使等人,叫他们劝着父皇。不患寡而患不均,父皇如此行事,怎能叫其他皇弟心服口服?”
何循嘴里连连说是,应承了太子后,依旧回了户部办公,待回了何家,便将太子的话说给何老尚书听。
这会子柳檀云正领着费而隐在何老尚书这边逗怪怪玩,听何征这般说,柳檀云便偷眼去看何老尚书,瞧瞧何老尚书如何说。
何老尚书似是迷糊了一会子,随后便说道:“皇后‘有恙’,太子妃因操持后宫之事动了胎气。咱们家是该告诉太子,咱们家是干大事的,不是料理太子家家务事的。”说着,便看了眼何征,“陛下有的是城池,他爱将哪座城给谁,那只能看哪个儿子更得他欢心,咱们管不着这事。叫循小郎找些事搪塞了太子。”
何征担忧道:“若是太子因此事记恨咱们家……”
何老尚书说道:“若是因这事就记恨咱们家,那他心里不知记恨咱们多少次了,丢开手,不管了吧。就叫太子瞧瞧,没了咱们家,他能用得上谁。太子妃动了胎气后,薛良娣便接手了太子宫里的事,皇后也立时‘痊愈’了。虽说这事太子并未出面,但倘若太子有心相护,太子妃也不至于如此。”嘴上如此说着,心里有句话却不忍心说出口,那便是太子妃这把年纪生产,倘若有了个三长两短,太子再娶了太子妃,那么宫里除了大小皇孙,再没什么人跟何家有关系了。
何征见何老尚书是狠下心来要叫太子吃一堑长一智,便看向柳檀云。
柳檀云抱着费而隐,对何征笑道:“大哥,凡事尽了一半的心就好,叫太子日子过得太顺遂,反倒会叫太子以为留着咱们家没用呢。大哥没瞧见我父亲从来不对太子掏心挖肺,太子反倒更看重我父亲吗?可见,这太亲近了,没什么好处。”
何征闻言叹息道:“总归我并未哄骗太子,户部当真是忙得不可开交,这事过些日子太子就知道了。只叫循小郎找了借口搪塞了太子吧。”
柳檀云点头说是,待晚上何循回来了,便将何征的话说给何循。
何循笑道:“这可巧了,刚好顺天府里忙的很,虽都是些小官司,但也离不得人。待我明日回复了太子,由着太子自己个请人去上书劝说陛下。”
柳檀云笑道:“这就对了,凡事都要有个度,虽不求太子对咱们家感恩戴德,但好歹得叫太子知道照顾太子妃。若是太子照顾了太子妃,这才是给咱们家脸面。”
何循笑道:“你说逸王可是不知什么时候就跟十皇子那边搭上了?十皇子年纪虽小,他的母妃出身不高,但听说是个极有主意的人。”
柳檀云笑道:“谁知道呢,船到桥头自然直,咱们只管心平气和地替太子办大事就好了,只要事情不闹大,咱们就不办。”
何循忍俊不禁地说道:“你这话说得好,你怎知事情闹大了你就有能耐将这事处置好?”
柳檀云笑道:“我就知道,我算明白了,咱们早先干的那些事才是真傻。比如早先你就该等到太子被人弹劾与葛家沆瀣一气的时候才出来做主拿主意,如此才能显得你力挽狂澜。这么不声不响地先发制人,太子眼里便不将这事当一回事。”
何循听懂了柳檀云的意思,疲惫地说道:“你这话也只有说得好听。”
说话间,柳檀云便给何循收拾着叫他睡下,一夜无话,第二日,何循一早出了门,到了晌午,来了个小太监递了信给何老尚书。
柳檀云听说那小太监走了,照例抱着费而隐过去跟何老尚书说话,瞧见何老尚书那边还有纸笔没收拾起来,便笑道:“可是太子来寻何爷?”
何老尚书笑道:“这回你可猜错了,是陛下,陛下问我将哪个城给十皇子,我就说我将我的私房钱全给你了,看哪个顺眼便给哪个呗。”
柳檀云见费而隐盯着何老尚书看,便笑道:“何爷这话答的好,虽说天家的事就是天下的事,但既然陛下要任着性子行事,谁肯多事拦着他去?”说着,心想太子是定然不肯看着皇帝及早给十皇子封王封地的,就看他自己怎么着。
晚间,何循从外头回来,便苦着脸搂着柳檀云,说道:“云妮,今晚上你可得好好安慰安慰我。”
柳檀云笑道:“你在外头受了委屈了?就是顺天府府尹也不敢对你不客气,莫非是叫太子欺负了?”
何循气道:“我劝着太子稍安勿躁,等着看其他王爷皇子如何说,毕竟看这事不顺眼的不独太子一个,偏太子听不进人说话,一味地嚷嚷着陈家就是咱们家的亲家,只寻了陈御使上书就是了。想来太子是早先事事都有惊无险,胆子便大了,耐心也没了。”
柳檀云摸着何循的脸,笑道:“辛苦你了,据我说,太子还有十几年的太子要做,若是这会子他就没了耐心,那日后他可就有的熬了。”
何循捉住柳檀云的手,笑道:“我看陛下那身子骨硬朗的很,想来太子当真还要做十几年的太子了。只是,”说着,皱起眉头,“我出来时大皇孙有意来寻我,说是昨儿个太子怨大哥搪塞他,对着太子妃姐姐发火,太子妃姐姐一急,晚上就见了红,太子妃只怕要小产了。”
柳檀云一怔,随后叹道:“若能小产了也好,等到孩子大了,太子妃身子受损的更厉害。只是大皇孙他跟你说这话,想来是要离间你跟太子。”
何循无奈地摇头笑道:“可不是么,想来大皇孙是想劝着我莫跟着太子一起只看重小皇孙。”
柳檀云笑道:“随着他们去,今晚上你乖乖躺着,我来好好地安慰安慰你。”
何循向外头偷偷看一眼,隐约听到费而隐的啼哭之声,压低声音说道:“可保险?陛下是不用给太后守孝了,咱们可还得守着呢。”
柳檀云见何循说太子等事的时候都大大方方的,这会子反倒鬼鬼祟祟,就笑道:“你放心,我可是会冒险的人?都说了是安慰你,我自然是要白辛苦不得好处的。”
何循听柳檀云这般说,不由地会心一笑,盯着柳檀云那樱桃小嘴看了又看,便笑道:“你这法子好,既安全又自在。”
一夜无话,此后几日,何循也不敢将太子妃兴许会小产的事告诉何夫人,只惴惴地等着宫里传出消息。果然,不出几日,宫里便传出消息说太子妃因年纪大小产了。
虽宫里说是年纪大,但何家人都知道这事要怪到皇后头上,细说起来,便连太子也脱不了干系。因这么着,早先催着何征、何循替太子分忧解难的何侍郎便也住了嘴,慢慢地等着看太子怎么着。
没几日,朝上就多了几个御使上折子,俱是劝说皇帝长幼有序,不可越过其他年长皇子先给十皇子封地。
随后,皇帝便在朝堂之上大发雷霆,话里话外俱是指向太子,就差指名道姓地说太子撺掇御使上书。
皇帝发了怒,下头的御使除了一个梗着脖子要求个耿直不阿之名的,其他的都退缩了。
过了几日,皇帝虽没给十皇子封地封爵,却在朝堂上斥责太子办事不利。
虽说也觉得太子叫御使上书,皇帝心里多少不自在,但也没料到皇帝会公然训斥太子。因这么着,柳檀云就觉得皇帝小题大做未必没有缘由,于是又叫何循去问柳孟炎、骆丹枫等人。
待问出来后,何循不由地也怒了,待喊了何征、何侍郎、柳檀云来,便气道:“原来陛下在朝堂之上发火后,太子又叫了安阳老王爷来替他求情。陛下见安阳老爷一向足不出户,此次为了太子的事竟然进了宫,只怕心里就猜度起太子跟安阳老王爷的关系。毕竟早先安阳老王爷除了跟逸王亲近之外,跟其他皇子俱是远着呢。”
何侍郎听了这话,握着拳头默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