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1 / 2)

唐玄宗 赵扬 3522 字 1天前

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很快就见安乐公主闯了进来。

安乐公主今日身着男装,一袭潞绸紫衫,腰间束着玉带,头上戴着皂罗折上巾,然其头上仍露出高髻,袍下仍可见花裤和女式线鞋,使其在俊朗的男装外表下,仍然透露出安乐公主的明艳和柔媚,英武而不失温婉。

韦太后看到女儿这身装束,微感诧异,问道:“裹儿,你今日怎么如此奇怪,弄了这么一身不伦不类的装束?”

安乐公主答道:“禀母后,女儿今后不再做女子,要像木兰从军那样,变身男儿成就一番事业。”

安乐公主的话勾起了韦太后的心事,当初则天皇后杖杀了她那唯一的儿子,使她再无子嗣,仅剩下几个女儿,她顿时黯然起来。

宗楚客察言观色,明白韦太后的心事,遂转移话题道:“公主穿了这身男装果然英俊,我等与公主相比,实在污浊不堪。公主,哪日你再穿一身官服试试,肯定除了俊朗以外,又添几分威风。”

安乐公主一撇小嘴,说道:“频繁换装有什么用?终归是假的。”

宗楚客道:“公主想做官还不容易,只要太后一句话,做个太尉也是轻而易举。”

安乐公主不再理宗楚客,转向韦太后道:“母后,女儿今日入宫,想说一句要紧的话儿。”

韦太后现在最亲近之人就是这几个女儿,眼前的安乐公主又是她最宠爱的,她当然言听计从。她此时的心态平复下来,含笑问道:“你有什么要紧话儿?说吧。”

安乐公主道:“李重茂这个无知小子,日日坐在御座上,让女儿想起来就气闷无比。他凭什么坐在那里?一个宫女生的废物,凭什么呀?”

宗楚客笑道:“公主万不可气闷,此为权宜之计。中宗皇帝仅有这一个儿子可以继承皇位,那也是没法子的事。”

安乐公主瞪起眼睛道:“都是你们这帮榆木脑袋之人替母后出的好主意!父皇的儿子不多,可他还有女儿呀。”

宗楚客想起安乐公主此前想当“皇太女”的故事,又知此女骄横无比,与她对话,注定是搅缠不清的,因而含笑不言。

韦太后道:“裹儿,莫非你也想做皇帝吗?”

安乐公主走近韦太后,扯其手摇动道:“母后,女儿怎可如此痴心妄想呢?女儿以为,李重茂那小子实在应该一边待着,这皇帝嘛,还是应该由母后来做。”

这句话说到韦太后的心坎上了,其脸上顿添笑意,说道:“你还是不明事理,自古以来子继父业,我若做皇帝,恐怕天下人不会答应。”

安乐公主昂然道:“谁敢不答应?那纯粹是找死!母后,阿武当初就能做皇帝,你为什么不能?”

韦太后和宗楚客顿时相视一笑。

安乐公主下面的话流露出了她今日相请的狐狸尾巴:“母后做了皇帝,女儿知道母后最疼我了,母后可以封女儿当皇太女嘛。哼,朝中的那些官儿,女儿却兴趣不大。”

宗楚客闻听安乐公主吐露心声,心里却不以为然。他素谙安乐公主的禀性,知道此女若为一名锦衣玉食的公主尚可,让她来主持政事,定然会一塌糊涂。现在她说要当皇太女,摆明了将来也要当女皇帝,若真有这一天,天下不知会成为什么模样。他心里这样想,口内却说道:“太后,安乐公主所言,实为臣等的心声,望太后听之行之。”

韦太后此时忽然十分平静,淡然说道:“嗯,此事过一段再说。裹儿,你父皇新逝,眼下还不是时机。”

安乐公主又嘟起了嘴,忽然又从袖中取出一迭丝绢,说道:“也罢,大事过后再说。母后,这里有一些小事,总该替女儿办办吧。”

韦太后当然知道安乐公主所求何事,无非又是授人以官,因说道:“宗令在此,你让他替你去办吧。”

太平公主闻听李隆基来访,顿时大喜,连声催促快请快请。李隆基入堂后,太平公主劈头就是一句话:“你这一段在忙什么?好像消失了一般。”

李隆基倒是不慌不忙,先向太平公主行礼,然后说道:“侄儿这一段时间按照姑姑的吩咐,却是不敢懈怠。”

太平公主脸上有了一些笑意,说道:“嗯,如此甚好。事儿进展得还算顺利吗?”

李隆基叹了一口气,然后摇摇头,脸现凝重之色,说道:“眼前大势已明,人们多是见风使舵的脾性,侄儿不敢张嘴呀。”

太平公主轻斥了一声:“这怎么可以?”然后语气又变得和缓,“三郎,我们一步一步正往绝路上走,你怎能不性急呢?”

李隆基恳切说道:“侄儿委实不知。侄儿以为,现在局势已平,瞧不出有何危急之处呀?请姑姑明示。”

太平公主又轻叹一声,说道:“三郎,你先坐下,听我慢慢说与你。”

李隆基答应了一声,挨着太平公主坐下。

太平公主轻声说道:“昨日萧至忠来府中说到,前日宗楚客在政事堂暗示,让他们分别上表,劝韦氏效则天皇后故事进行革命。今日午前,婉儿带同崔湜来府,也说了同样的事儿。三郎,此为暴风骤雨到来的前奏,你不可不知。”

李隆基点头听言,心中有些惊讶。他知道萧至忠向来与姑姑来往甚密,却想不通上官婉儿与崔湜什么时候也与姑姑做成了一路?由此来看,朝中势力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确实令人眼花缭乱,姑姑看似闲坐府中,然她一点都没闲着,其朝中人脉资源比自己厚实多了。

不过太平公主能将如此隐秘之事和盘托出,足证她将李隆基视为可靠的帮手,李隆基想到此点,心中大为欣慰。

李隆基问道:“她想革命?她不至于把我们李家天下改作韦姓吧?”

“有什么不可以?你难道还没有看清吗?他们不让四哥辅政,派兵看严重福,让年少无知的重茂当新君,摆明了就是他们认为:可以把重茂玩弄于股掌之间!”

李隆基点点头,说道:“侄儿明白此点。不过侄儿以为,如今天下大势,皆愿依李唐为正朔所在,他们只要让重茂为皇帝,断不敢贸然改李为韦!韦氏有多大的能耐?她能和则天皇后相比吗?则天皇后虽革唐命,到了最后还不是将天下又复归李唐了吗?”

“糊涂!瞧你平时一副聪颖伶俐的脸儿,现在的灵气都跑往何方了?”

“侄儿不知,请姑姑指教。”

“韦氏若真革命,我们就成了她眼中的钉子,必欲去除而后快。她定会罗织罪名,将我们放逐斩杀干净!则天皇后革命之时,你那时还小,当时有多少宗族之人为之屈死?他们后来虽被恢复名誉,然人早成枯骨,恢复名誉又有什么用?”太平公主为了说通李隆基,不惜把自己亲生母亲的劣迹搬出来,由此可见事情的紧迫程度。

李隆基心如明镜,他岂不知道事儿的因果?他不想把自己近日的作为一一禀报姑姑,缘于他认为此事越隐秘越好,他在行事过程中,姑姑毕竟是局外之人,帮不上什么大忙,所以干脆别让她知道!他闻言后点头,说道:“姑姑的心意,侄儿明白了。只是近来韦氏掌控军中甚严,我的那些朋友皆为军中下层之人。侄儿不敢说知他们,缘于有两种考虑。一者,怕他们不敢答应,由此就泄露了我们的心思;二者,他们就是答应了,他们毕竟官职低微,难以行事。所以,侄儿以为,此事不可性急,须徐徐观察,找寻机会。”

“如此说,你在此事上尚无任何动作?”

“是这样,侄儿不敢贸然行事。”

太平公主长叹了一声,自言自语道:“唉,李家子孙怎么到了今天这种地步?连一个会办事的人儿都没有了吗?”

李隆基看到姑姑有些意兴索然,心想姑姑平时沉静有度,现在心中不稳,说明她有些着急了,于是劝道:“姑姑的话,侄儿不敢苟同。高祖太宗打下的江山,后辈儿孙岂能轻言弃之?姑姑不可着急,上天若令某人灭亡,必先使其疯狂,那韦氏现在趾高气扬,已有其征兆,我们耐心等待,何愁没有机会呢?”

太平公主看到李隆基那沉静的脸庞,忽然悟到自己有些失态,遂自嘲似的笑了笑,说道:“哼,我着急了?你油嘴滑舌,也会调侃姑姑了。我为李家女儿,终为外人,就是那韦氏果然当了皇帝,也会保我富贵。然四哥你们一家,则在风口浪尖之上。如此危殆局面,你难道不知吗?”

“侄儿明白姑姑的苦心。”

“是啊,我确实用心良苦。四哥安坐家中,我们在此忙碌,若大事能成,终久还是四哥独坐大位。三郎,我们忙忙碌碌,看来还是劳累的命。”

李隆基心想,若韦氏果然革命,那么姑姑的境遇也好不到哪儿去。保留富贵,那是姑姑痴心妄想的呓语。不过姑姑说谋事的结果,终究由父王来坐大位,李隆基心里相当欣慰。李隆基现在所想的是,他假若起事成功,那么朝中大臣及天下能接受父亲成为皇帝吗?他于是小心翼翼向太平公主提出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