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1 / 2)

唐玄宗 赵扬 3814 字 1天前

李隆基仰头叹道:“是福是祸终究躲不过,由它去吧。唉,姚崇不知从什么地方寻来这样一个妖人,整天无事生非。”

刘幽求道:“这些人肯定要不利于太子,还是早做预备才是。”

李隆基向王琚笑道:“王兄,你有预备之法吗?”

王琚摇头不语。他们心里皆明白,遇到这种事儿,唯有听天由命好了。

看来果然有事发生,黄门官很快过来传达皇帝口谕:诏太子及宰相职以上人员入宫议事。

前天晚上夜半时分,西天忽然一阵光亮,一颗拖着长长尾巴的彗星一划而过。萧至忠与严善思入宫,就是当面向李旦剖析这次异常的天象。

唐人深信“天人合一”的道理,地上的人群与天上的星辰皆有对应,李旦对此说也深信不疑。他看到司天台的奏书之后异常重视,急忙把萧至忠和严善思召来当面问询。

李旦道:“你们说的这次天象,朕那日晚间也看到了,朕当时就想,扫帚星许久未见,此次想警示什么呢?”唐人以为,彗星每次出现,皆为不祥之兆,地上肯定有大事发生。

萧至忠示意严善思说话。

严善思禀道:“臣夜视天象,发现帝星及前星有灾,此次扫帚星出现,正为警示此事。”按照古人对星座的命名,将天空中可见的星分为二十八组,东西南北各七宿,其中东方青龙七宿是角、亢、氐、房、心、尾、箕;北方玄武七宿为斗、牛、女、虚、危、室、壁;西方白虎七宿为奎、娄、胃、昴、毕、觜、参;南方朱雀七宿是井、鬼、柳、星、弘、翼、轸。

心宿有星三颗,中星象征天子位,即是严善思所说的帝星,中星之前的星则犹如太子。

李旦急问道:“若果然有灾,当用何法祛之呢?”

严善思禀道:“唯有一法,即是皇太子合作天子,不合再居东宫。”

这是太平公主使出的一招撒手锏!她是这样想的,哥哥即使再淡泊的性子,毕竟会恋栈皇位。她指使严善思前来胡说八道,言说破解之法唯有皇太子移出东宫。若皇太子移出东宫有两种途径可选,一种是“合作天子”,就是取代李旦之位;另一种则是被废,李隆基从此不成为太子。

太平公主显然认为哥哥会选择后一种,为了激将李旦,她指使严善思正话反说,用了一招更为凌厉的以退为进的招数。

李旦闻言,闭目沉默半天,然后问道:“严卿,这破除之法,唯有此一途吗?”

严善思斩钉截铁答道:“陛下,皇太子移出东宫,方可避祸,再无它法。”

萧至忠道:“陛下,臣以为,若避祸须皇太子移出东宫,即是皇太子不能再当太子了。其合作天子,臣以为不可行,或者去除太子名号,亦为可选。严卿,是这样吗?”

严善思答道:“萧公所言不错,只要今后没了太子,即可避祸。”

李旦颔首道:“嗯,朕明白了。萧公,你先退出殿外候着,让朕好好想一想。过一会儿,你随太子和众宰臣入殿议事,朕有话说。”

萧至忠候在殿外满心喜欢,心想这一次总算把李隆基给扳了下来。他和太平公主的想法一样,认为天象示意李隆基不可再居东宫,由此给出李旦两个选择。那么人性惯例,没有一个人心甘情愿将自己的权位让出来,则李隆基只有被废的一条路。这时,被召之人陆续进入,萧至忠微笑着与他们打招呼,并悄悄攀谈数句。

李隆基与刘幽求一起入宫,他们看到萧至忠的笑容,心中就有了不祥的感觉。

然而李旦的决定令所有人大出意外。

李旦见众人聚齐,缓缓说道:“萧公,你把司天台所奏的事儿说上一遍。”

严善思无缘与会,萧至忠绘声绘色将星象所示说了一回。

李旦道:“朕刚才仔细考虑了一遍,既然天象有示,应当顺应天意。朕意已决,立刻传位于太子!”

李旦此言一出,李隆基异常震惊,萧至忠等公主党羽更是傻了。萧至忠先是愣怔了一下,继而出班叩首道:“陛下正是盛年时候,千万不能退位。”

李隆基等所有人也随之跪倒,李隆基泣道:“父皇万万不可退位。儿臣听明白了,只要儿臣移出东宫,父皇另立太子,则一样能避祸。请父皇下旨,即时改立太子吧。”

其他人也相继发言,皆劝阻李旦不可退位。

李旦无动于衷,说道:“朕上次就想退位,奈何你们接连劝阻,朕就随了你们之意。这一次大非寻常,你们不许再劝。遥想中宗皇帝之时,群妖用事,天象有异。朕当时劝中宗皇帝顺乎天意,择贤子传位以应灾异。奈何他不听朕言,且很不高兴。那些天啊,朕因为忧恐竟然不食数日。结果呢,大家都知道了。朕如今遇此天象,岂能于中宗皇帝时可以劝之,于自己时就漠视之吗?”

李隆基涕泣说道:“父皇,儿臣薄有微功,不次为嗣,已然不堪其惧。陛下若骤然传位,儿臣断难奉诏,请父皇三思。”

李旦道:“社稷所以再安,朕所以得天下,皆为你的功劳。如今帝座有灾,朕希冀转祸为福,所以传位,你有何惧?”

李隆基叩头再请。

李旦有些不耐烦了,斥道:“朕问话,你是孝子吗?你若为孝子,难道非要在我的灵柩前即位吗?你们,都退下去吧,有司按朕说的立刻办!”

第十七回 阿瞒晋位新皇帝 张暐饮酒透机密

太平公主弄巧成拙,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心中一腔怒气无法发泄,向萧至忠等人怒吼道:“这个严善思到底是何方妖人?他第一次向皇兄进言,结果弄了个太子监国;这一次更好,皇兄竟然连皇帝都不想做了!”

萧至忠脸上尴尬之极,严善思本来由姚崇向李旦推荐,还是由他出面找严善思说项,并花去公主的不少钱财,严善思方才心归太平公主。不料此事儿结果,却是如此啼笑皆非。

其实太平公主的这一招委实厉害,其机关算尽,将招数设计得天衣无缝,且为致命一击。她错就错在自己想得过于复杂,没有想到李旦如此简单:当皇帝实在没有意思,且上天警示,那就赶快离位吧。

以太平公主的脾性,她是绝对不甘心让李隆基如此轻易登上皇位的。这小子若当上皇帝,今后还有自己的好日子过吗?而其登上皇位,还是自己推波助澜而成,太平公主想到此节,心中的窝囊劲儿一下子泛出胸外,别提多烦闷了。

太平公主出门登辇,意欲入宫劝阻哥哥。

李隆基这一段时间谨慎恭顺,又大义凛然斥退姚崇和宋璟,果然收到了效果。若非李旦对李隆基相当满意,他也不会轻言传位。李隆基看到严善思的计策收到反效果,一方面暗自庆幸自己在父皇面前扮演的孝子角色取得成功,另一方面觉得如此不费吹灰之力就取得皇位实属侥幸,心里虽万分狂喜,仍旧保持恭顺之态。

李隆基明白,他在此时的一举一动很多人都在注视着,所以其回东宫后,立刻让右庶子李景伯拟出辞让奏书,然后再入宫内求见父皇,要把面子活儿做足做够。

李隆基入殿后以头抢地,装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竭力要求父皇收回成命,继续当皇帝。

李旦很不高兴,觉得今日当着众人之面,已然将所有话都说清楚了,李隆基现在依然来闹,无非使自己的心里添堵,遂斥道:“你有完没完?莫非想让我在此位上熬死了,你方才满意?”

听到父皇说出如此狠话,李隆基抬起头来,说道:“儿臣心里确实想到,如今监国未久,历练的时日太短,深恐无能挑起如此重担。还望父皇怜恤,再给儿臣一些历练的时日。”

李旦决然道:“不行,这个皇帝我一天也不当了。我意已决,你不可再求。”他停顿一下,看到李隆基依然趴在地上,语声变得和缓起来,又说道,“你起来吧,坐下说话。”

李隆基依言立起,却没有坐下,往前两步立在李旦的面前。

李旦道:“当皇帝有什么难的?我此前虽当过几天皇帝,什么事儿也没管过,这一次你和你姑姑把我推上皇帝位,如此就成为皇帝,我实无特别之处可言。三郎,你应该知道我的性子不适合当皇帝,我生性淡泊,不爱多事儿,皇帝却是一个万事上心的差使。你来当皇帝,肯定比我合适。”

李隆基躬身道:“父皇的心意,儿臣明白。然儿臣毕竟稚嫩,近来朝野间往往流言四起,显是一些人对儿臣不服。儿臣之所以不愿接承皇位,即为此虑。”

“唉,你说此话确实稚嫩无比。我本为一个散淡的藩王,一旦成为皇帝,立刻威权无比,天下皆服。你以为人心服与不服在乎己身吗?错了!他们最重的就是你所在的位置。别看现在有许多人反对,你一旦成了皇帝,他们定然转为拥护。我知道,人往往在接位与否之时最为难熬,若上位后顿显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