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牛仙童及兵部相引之人因受贿瞒报,被施以极刑。
因此事得了好处之人首推安禄山,李隆基欲使安禄山兼知范阳节度使,遂令安禄山来京面授。
吉温也因此功被授为御史中丞。
吉温回京后最先入李林甫之宅,将此行详情一五一十禀报给李林甫。那日李林甫听完,叹道:“如此证据,足以扳倒张守珪。唉,想不到一个看似憨厚的胡人,竟然有如此的机心和手段。”
吉温也说道:“是呀,安禄山最先被张守珪收为义子,他能有今日,张守珪实有赏识之功。此次张守珪瞒报之事,安禄山又是首告,又是殷勤收集证据。恩相,看来安禄山其志不小啊。”
李林甫沉默不答,心中默默想道,什么义父义子?不过相互利用罢了。张守珪当初用安禄山,那是瞧中了他既勇猛又善番语,对自己有所用,当安禄山贪功冒进遭致挫败之时,张守珪一样将安禄山当替罪羊解送入京!那么安禄山今日反戈一击,也是出于同样的目的,吉温说得对,此人志向不小,今后须小心在意!
吉温又道:“小可在营郡的日子里,安禄山得知了小可与恩相的渊源,言语中对恩相推崇备至。他既让小可代向恩相致意,还说将来入京之时要到恩相府中专程拜望。”
李林甫问道:“他如何知道了我与你的渊源?定是你自炫身份,由此信口开河了。”
吉温急忙辩白,将严庄到旅舍相访之事详细说了一遍。
李林甫喃喃说道:“此人远在边关,又少来京城,对京城之事如此熟稔。还知用落第举子为幕僚,此人果然不可小视啊。”李林甫又转向吉温道,“安禄山既知你的身份,定是小心巴结、殷勤备至了?”
吉温不敢隐瞒,答道:“小可在营郡之时,安禄山旦夕陪伴小可,确实甚为殷勤。小可官职低微,此次虽为钦使,安禄山按理不该如此。小可事后细细想来,许是安禄山瞧着恩相与小可的渊源,想藉此示好于恩相吧。”
“哦,如此说来,你返京之时,安禄山所送程仪也颇为丰厚吧?”
“禀恩相。小可临行之时,安禄山共备有两份程仪,其中一份让小可转赠恩相。小可当时念起了恩相的嘱托,遂予以坚辞。”
“哦,如此甚好。你记住,你若接受了人家的礼物,今后就沦为人家的走狗,如此实在不值。”
吉温暗自庆幸未带回赠与李林甫的礼物,否则得李林甫训斥,那样就尴尬万分了。然安禄山赠与自己的礼物太丰厚了,自己若不受岂非傻瓜一个?恩相俸禄既厚,又有其他生钱之处,自己官微俸轻,需要用钱的地方太多了。恩相问询那是决计不可说的,只好如此闷声发大财了。
李林甫深知李适之豪爽粗疏的性格,这日就依其性子设下一圈套。
李适之这日来到李林甫的衙内,手执一奏书说道:“李相,华郡的这道奏书如何分至我案上?”
李林甫接过奏书看了一遍,说道:“是呀,想是枢机房糊涂,如何就分至左相案上了?好吧,此书就留置于这里吧。”
李适之倒是对奏书所言之事有浓厚的兴趣,殷勤地说道:“李相,此奏书中所言实为天大的好事呀。华郡在华山中发现金矿,若将之开凿,大唐又可增加许多财富。”
原来奏书中所言之事,却是华郡刚刚在华山之中发现了金矿之脉。李适之执掌兵部、刑部之事,此等事儿按例由枢机房将奏书分至李林甫署理才是。
李林甫将奏书拿起又看了一遍,脸上现出喜色道:“不错,若果如华郡所奏,此矿开凿,对我朝钱事大有裨益。”
“既然如此,李相何不早将此事禀报圣上呢?”
李林甫颔首道:“是啊,圣上早知此事,就早一时欢喜。只是我刚刚见过圣上,若再进宫,圣上定责我做事太过随意。也罢,就将此事押后两日,再禀报圣上不迟。”
李适之自告奋勇道:“李相,我恰恰要入宫面见圣上,以禀报西北军事。若李相不嫌我多事,就捎带着将此事禀告圣上如何?”
李林甫微笑道:“好呀,及早使圣上知闻,亦为我愿。如此就有劳左相了。”
李适之兴冲冲地入宫请见李隆基,就将金矿之事详细禀报,还力促李隆基及早使人开凿。
李隆基闻言也很高兴,此前已开凿的金矿仅在山南道和岭南道有之,如今京畿之地竟然发现了金矿脉,实为一件大喜事。
后一日,李林甫入宫,李隆基就令他及早安排有司开凿。李林甫闻言,长叹道:“陛下,华岳发现金矿脉固然为一件喜事,然万万不可开凿呀。”
李隆基惊问其故。
李林甫道:“华郡之奏报来京之后,臣阅了一遍就将放在一边,不知如何竟然被左相看到了,还来向陛下禀报。陛下,华岳为陛下本命王气之所在,如何敢妄动山岩呢?”
李隆基由此恍然大悟。
李隆基生于乙酉年,属鸡,地支酉位居西方,五行属金。因李隆基降生于洛阳,则西岳华山就成为其本命和王气的所在。
李隆基现在虔信道法,对天命有极强的畏惧之感。华山就是整山为金,那也是不可妄动一块的。李隆基即明此节,就对李林甫生出感激之意,相对就迁怒于李适之,斥道:“这个李适之,整日里将心思用在饮酒之上了。如此明眼之事,他为何视而不见呢?”
李林甫略施小计,就将皇帝心间对李适之的恶感又加重了一层。
第十三回 京城无端兴大狱 贵妃伤怀首出宫
这日李隆基接连看了数道御史台的奏书,心中顿时大怒,令人速唤李林甫入宫。李林甫见皇帝召唤甚急,知道有大事发生,遂疾驰而至。
李隆基令李林甫先阅那几道奏章,然后在殿中踱步,说道:“这皇甫惟明意欲何为?李适之与韦坚他们到底在商议什么?”
李林甫细看书中详细内容,只见其中写有李适之与皇甫惟明夜游曲江,数夜共宿一起;韦坚又在景龙观与皇甫惟明相会。
皇甫惟明与李适之夜游曲江,外人不过说他们不该如此亲密,尚无大错;而韦坚与皇甫惟明的交往就有大错了。韦坚为外戚身份,皇甫惟明为边将,此前李隆基诫约贵戚不得与边将私自交往,此其一也;另外二人相会的地点也不对,二人既然共入回龙观,势必与道士见面,如此就犯了李隆基的大忌,此其二也。
李林甫读完奏书后,说道:“陛下所言甚是,皇甫惟明回京献俘,得封赏无数,此为圣上的恩典,其事罢后应及早返回河西才是。他逗留京中不回,热衷于与朝廷重臣交往,确实有些不妥。”
“难道仅仅为不妥吗?”李隆基目光炯炯,显然对李林甫的答话很不满意。
“其行为不端,陛下可召之训诫一番,让他速速离京返回河西就是。”
李隆基闻言,其目光就在李林甫身上凝视片刻,心里琢磨李林甫对此事的态度。奈何李林甫入宫之后脸色一直无激动之色,仅为平和恭谨之态,李隆基若想在其面上搜寻出真实心语,实在枉然。
李林甫见皇帝不吭声,又说道:“若得陛下允可,臣召他们训诫一番,以让他们敛其言行。”
李隆基道:“朕召你前来,就是想让你主持此事。不过非是训诫,你须好好查勘一番。”
“查勘?陛下,他们为左相、边将、贵戚,臣如何能查勘他们呢?”
李隆基冷冷地说道:“将此三人下在狱中,由你主持,再由三司会审,难道还有妨碍吗?”
李林甫一惊,说道:“陛下……陛下要将他们下在狱中?这个……这个……”
李隆基接过话头,厉言道:“你是不是想说朕小题大做呀?哼,是否小题大做,须查验后方才明白。嗯,那个吉温办事还算不错,你就嘱他具体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