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瑶和秦扬也起了身,穿戴停当,“姥爷,我们也去。”
老柳头有心说不是去玩的,但是看秀瑶和秦扬打扮得齐齐整整的,也不像是去捣乱的,反而很有几分小学生的气势,不禁笑道:“行,不过你们在外面等啊,别让先生说没规矩。”
老柳头虽然辈分高,在村里也颇受尊重,可到底没跟读书人打过交道,尤其还是任家的读书人,心里有些怯,紧张得比小学生见先生有过之而无不及。路上遇到熟人,不过是平日的招呼他都有点心惊,寻思人家是不是看出来他们要去读书,亦或者人家开玩笑说老柳叔你穿那么整齐做什么,不会去喝喜酒吧。他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太讲究了,还把不舍的穿得袍儿也穿上了。不仅如此,还扎了条新的腰带,走了一阵子,又怀疑人家是不是笑话他呢。反正心里是七上八下的,没个正形。
柳飞就更是了,那身从大哥那里传来的长衫有点大,袖子挽上去露出整个手腕,撸下来盖住了手,怎么都不得劲,只觉得整个人被枷锁套住了。
平日里老柳家的人都是穿短褐的,什么时候用得着长衫啊,家里也就柳起十来岁的时候做过一件,没穿多久后来给了柳升,现在传给了柳飞,还挺新的。
穿新衣服,反而不自在,不如自己的衣裳得劲。
秀瑶看看姥爷看看三哥,抿着嘴直乐,秦扬则是好奇,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道:“姐,那我什么时候读书啊?”
秀瑶笑道:“你快点长大,很快就能读书了。”
虽然说启蒙早点好,可他毕竟还小,这个时代也不是从前的时代,一般人家要读书,七八岁启蒙也够了。三哥去读书,他们跟着读一点,也不是不行。
家里二哥虽然号称读几页书,实际呢,秀瑶只能笑笑,还是指望小羊儿吧。
任家的私塾并不在正院,而是在一座小偏院,收拾出来专门当做学堂的,任家子弟以及村里其他想要读书的孩子都可以来这里读书。
任家也不管他们另收费用,他们只管给先生交份束就可以了。虽然条件挺宽松的,可除了任家子弟以外村里并没有多少人来读书,倒是外村的反而有不少人过来借读,跟着任先生读书呢。
这么说起来,老柳头家算是另类的了,也不怪他心里很是忐忑。
转眼到了学堂墙外,院内读书声朗朗传来,“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秦扬忍不住跟着念,把老柳头吓了一跳,忙让他小点声,别让人听见了。
秀瑶看着平日里敢说敢做,乐观开朗的外公这会儿竟然这么紧张畏缩,不禁觉得好笑,“姥爷,我替你去看看先生在不在啊。”
说着就要上前敲门,老柳头忙道:“姥爷来就好。”这种事情让个小丫头去叫门,别说先生笑话,要是让乡邻们知道了,他还怎么混?“叫个门姥爷还不会?”说着他将鸡蛋和面都放下,让孩子们先看着,他去敲门。
秀瑶几个在外面等,柳飞很不自在,一会拽拽衣襟,一会问秀瑶他洗没洗脸。
秦扬哈哈大乐,“三哥,你洗没洗脸,你问我姐?”
柳飞不好意思地乐乐,秀瑶鼓励他道:“三哥,你别怕,咱拿钱来读书,只要好好读,就没什么可怕的。”
柳飞不自在地道;“可我不喜欢读书,我脑子笨,也不会读书。”
“三哥,你才不笨呢,你推磨的时候,别提多带劲了。”秀瑶继续给他打气,又列举了许多柳飞平日里的聪明之处,只不过他自己没有意识到罢了,“那个石磨和脚踏罗柜,被你那么一收拾,可比从前好用多了。”
当时秀瑶提议,姥爷和三姥爷两人商量,虽然改进了,但毕竟还是有不足的,不能满足所有人,柳飞又加以改进就非常适合自己这个年龄段的人用。家什儿顺手,那磨磨的效率又提高了两成。
柳飞被她夸的不要意思,“那是很简单的东西,我就那么随便一弄,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
秀瑶笑嘻嘻地道:“三哥,等你读书一段时间,你也会发现那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谁都可以读的。”
柳飞被她一通鼓励之后终于有了一点自信,这时候老柳头也出来了,满面喜色,大步过来,道:“走吧,把东西拿进去。”说着就拎起面袋子和鸡蛋,柳飞也赶紧抱着布跟上去。
秀瑶拉着秦扬也跟了进去,过了一座两扇黑油木门的小门楼,里面就是学堂了。
门内是一扇朴素的影壁墙,正中贴了个倒福字,还带着过年留下的鲜红余韵。转过影壁墙就是学堂的院子,正中五间房子打通做了书堂,左边一架葡萄架,下面一张石桌,一圈石凳,旁边还长着一些时令花草。
书堂里学生们正在读书,摇头晃脑的,看见有人来都纷纷往外瞅,声音却不减,可能怕先生知道了骂。
老柳头则带了东西往右手边的东厢过去,这里是任先生的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