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秦头立刻摆手,“叫他干什么,不用,他还得忙活着割麦子呢。”这个事儿,他想了好久,细节都想好了的,二贵是个直愣子,一心向着大哥大嫂,不能让他参加。老大家两口子,老三家两口子,他和老婆子两个,就够了。
秦大福还在地里忙活割麦子,他寻思着要挑灯夜战,晚上也要加班加点地割麦子,这样早点收完,就去帮爹那里干活。秀娟来叫他,见状只得过去,他又去场里叫柳氏,柳氏正和秀芹做饭,不肯去。
秦大福陪着笑,“孩子娘,这不是爹叫嘛,过去看看。”
柳氏冷冷道:“不用想我都知道他叫去干什么,无非是让你兄弟友爱,做哥哥的要爱护兄弟,做儿子的要孝顺父亲,把你现在家里挣的都拿出去给他们,回头让我们再管我娘家要。”
她这么毫不留情面地挤兑和讥讽,让秦大福受了侮辱一样,想大声呵斥说没让她娘家给,不过想想驴车还用着呢,地瓜也是人家席的,树栽子一大部分也是,一样样的都是丈人家的,他就说不出口。再说他虽然生气,可他还是很尊重柳氏的,便低声求道:“去看看。”
柳氏也没有再拒绝他,“去也行,不过咱们家如今可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时候,孩子也有发言权的,咱们分家的时候说好的,让秀瑶几个也去听听。”
秦大福犹豫了一下,只好道:“好吧。不过孩子们不要插话,毕竟长辈说话,孩子没有说话的份儿,传出去也不好听,还让人以为咱们没有家教呢。”
看秦大福这个低声下气的样子,柳氏有点失望,不过终归是老夫老妻的,她道:“你跟我说家教,咱们的家教是约束咱们家孩子的,不管二房三房孩子,也不约束除咱们两个之外的大人。”他爹,他娘,他弟弟,哪一个是有家教的样子?不过这种话,再气她也不能说出口,毕竟那是他的爹娘,说出来就伤了感情,那就要无休止吵架的。男人的自尊是碰不得的。
秦大福知道自己媳妇说的对,心里也认可,可嘴上还是有点不想承认,不分家的时候还想着多帮着媳妇点,一分了家,看着爹那么辛苦遭罪的为家里打算,他做大哥长子的心,就觉得非常难受。
尤其是那天从县里回来,爹跟他说的那些话,说家里背了那么多债,这日子怎么过?原本爹也不是要把他们赶出来,不过是看着家里没吃的,都要饿死,就做个临时打算,让老柳家帮帮忙罢了。做爹娘的,哪里会那么狠心,真把大儿子都赶出去?可现在大房分出去,不说是给不给他花钱,反而大的小的都不尊重他,他觉得寒心。秦大福听了爹的话就难过,想着爹年纪大了,而且太伤心了,一大把年纪的老人家竟然哭起来。他可是很少见爹流泪的,这么大年纪了,他觉得自己没做好,心里也是一阵阵的难受。
秦大福一边对爹娘插手家里的事情有意见,一边又体谅他们艰辛,一来二去,真是自己成了夹心饼,怎么都不得劲。
柳氏也能猜到一二,不过大家都不说破,而且她也不希望自己的男人会不和自己妻子儿女一心,却去一心一意想他爹娘和他兄弟,那样的话,她真是宁愿合离的好。这些日子,她也憋得很,秦大福虽然总是说家里钱和大事他不管,不自己做主拿钱给爹娘花,都听她的。可话里话外,柳氏也能觉察出来他是有怨言的,至少不那么舒服,带着一点赌气的意味,而你若是要仔细跟他理论,他又只会说自己没那样的想法,家里他不管,都是媳妇当家之类的话来堵她。柳氏也生着气呢,从前没分家她都没这么生气过。
柳氏让秀芹家去看看秀容,别让她太难受了,又让柳飞看场他们不回来他就不要走,柳飞一听就知道要按计划来,点点头。
秦大福什么都不知道呢,他想了想,就让秀娴去地里捆麦子,一会儿回来了还可以直接往场里拉,不耽误活。秦显本来就不想去爷爷奶奶家,除非是必须的,他才不会去呢,所以他也和秀娴去捆麦子。
柳氏就领着秀瑶、秦业跟着秦大福去了老秦头家里,虽然到了吃饭时间,张氏也没吩咐吃饭,反正天热得很也不在屋里,一家子就聚集在院子里说话。秀娟几个丫头,都被打发和秦产一起去场里看场,不许在家里添乱。
老秦头披着件衣裳坐在草墩儿上,吭吭地咳嗽,一边咳嗽一边吸烟,在吞吐的烟雾里那张脸比以前老了许多,满脸的皱纹纵横,让秦大福格外心疼心酸,想着自己都中年了,爹就更老。真是人不要长大,小时候在爹娘手里,再怎么都是幸福的,现在自己也已经儿女成群,爹娘就老了,不再受人待见。
看到大房竟然还领着秀瑶来,老秦头就有些拉下脸来,毕竟家里一直的规矩,商量大事,孩子没资格插言,秦业就算了,她一个小丫头凭什么来?二房三房的孩子,可都去干活呢。
☆、168家庭大战
老秦头看了柳氏一眼,开门见山:“大业娘,我知道你最近怨言很多。”从前他不会这么说柳氏的,对柳氏也颇为尊重。
柳氏见他这样,心里就有数,她也不喜欢一个事一直吊着,干脆也不跟他拐弯抹角,“爹,当初咱们是找了证人分家的,养老也说得清楚。你要是不想干了,我们可以养,不过大家要说清楚,不能这么一点不商量不打招呼,直不楞登地就闯进去。分了家,各家都是过各家的日子,要是分了还不像分的样,那算什么分家?”
张氏气得指着她的鼻子斥骂:“你做媳妇的,怎么跟公爹说话呢,你爹娘从小就是这么教你呢?”
听她竟然骂自己爹娘,柳氏脸色就沉下来,眼神也很冷,嘴角露出讥讽的笑来,一副不服气的样子。秀瑶站在她旁边,扯着娘的衣襟,攒紧了拳头。
老秦头看场面一开始就这么激烈,他赶紧咳嗽了一声,让老婆子消停点,他又叹息:“我的身体是越来越差,这一次都割不动麦子了。我寻思着吧,咱们终归是一家人,他们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我这个当爹的还没死,就不想看到他们生分呀。”
秀瑶眼皮子陡然一跳,看来她和娘分析的不差呢,还真是老奸巨猾的。
秦大福眼泪就掉下来了,呜咽着上前,“爹,不生分,一点都不生分。”
看爹这样,秀瑶更急了,爹这是被爷爷苦肉计给打动了,爷爷上一次装死,这一次装病的,爹要被他捏在手里了。
老秦头点点头,擦了一把泪,“你从小就是个好孩子,我寻思着,咱们这么着,以后呢,还是在一起吧。”
他这话一出,张氏长长的舒了口气,终于说出来了,老头子还是挺自己话的。要是这样,她最高兴了,老大家的最近可发了财,不给她送来,现在重新一家子,那这钱就是她的,她得意洋洋起来,毫不客气地吩咐柳氏,“老大家的,你听见了啊,把家里拾掇拾掇,赶紧搬回来,东西可别往娘家藏啊。”哼,上一次去县里看病,让她拿钱,她竟然一点都不往外吐,看这次,她还怎么躲。
柳氏气得浑身发抖,握紧了手,她看向老秦头,不知道以前那个看起来还算是公正睿智的公爹去哪里了,换了个无理取闹,糊里糊涂的公爹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