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2 / 2)

安嘉瑞听闻死字不由动作微变。

柳兴安脸色不由转柔了些,在他认识的人中,也只有嘉瑞仍有如此赤子之心,便是被伤害,仍愿意原谅整个世界,他是最不该活在这个乱世的人,又偏偏和那将星纠缠不休,背负上那滔天罪孽。

柳兴安语气放柔了许多,似是怕吓着了颤颤巍巍伸出头来看世界的安嘉瑞:“何须为那种人伤感?此皆是他所愿,且亦居心叵测,便是死了……”

安嘉瑞轻声问道:“他是自杀吗?”

柳兴安微微一愣,点了点头。

安嘉瑞轻轻叹了口气,心中骤然浮起一股苍凉来,乱世之中,人人皆为草芥,生如浮萍,不知何时便悄然熄灭,在世上毫无痕迹,除去他的家人,谁又知道这个人也曾与他们呼吸过同样的空气呢?

生无名,死亦无名,一生为活下去而奔波。

安嘉瑞便愈觉发沉重,他自穿越以来,所示之处目不染尘,所用之物皆上等奢华,用心之作。所遇到的最大的苦恼,亦不过是感情之事,便是几次濒临死亡,亦不曾让他觉得生活之艰难。

但今日,亲眼看着那个人软绵绵的倒下,他才恍然惊醒,哪有什么锦绣天堂,不过是目不所及罢了,有人用锦衣玉食,万般宠爱给他铺就了一个金玉做的笼,便恍如世间人皆是如此。

但一旦底下的腐朽与枯骨被掀开在外,他方意识到,乱世,战争正摧残着整片大地,挣扎,生存,方是人间常态。

许是安嘉瑞沉默的太久了,柳兴安意识到了什么:“生死不过是小事,嘉瑞何以如此为难?”

安嘉瑞定了定神,一口喝干了茶,却不言此事,提起了旧事:“大金……会统一天下吗?”

柳兴安微微一愣,也不深究他没回答的问题,微微点头道:“若是大金不能的话,那辞国更不能了。”

安嘉瑞便继续问道:“大金统一天下,对天下人来说,是件好事吗?”

柳兴安露出个笑来,毫不迟疑且肯定道:“必是一件好事。天下百姓等一个盛世已经很久了。”

他转了转手中的杯子,语气轻松道:“连年战争已然让百姓们苦不堪言,若能一统,休养生息,已然是百姓之福。”

安嘉瑞若有所思道:“便是大金这种蛮夷之邦……”

柳兴安抬眼看他,似有些不可思议:“嘉瑞,别人也罢了,你也说它是蛮夷之邦?”

眼见安嘉瑞脸上露出几丝迷茫来,柳兴安又摇了摇头,只是道:“纵是蛮夷之邦,只要能止乱世……”他似有些沉重的笑了笑:“便是辞国又如何?党争不断,外戚猖狂,民不聊生。不若大金止乱世,换新颜。再者以大汗之手段,盛世可期。”

“岂不亦是一件美事?”

安嘉瑞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捧着空荡荡的茶杯,低声道:“我唯望人命不应贱如此。”

柳兴安定定的看着他,突而一笑:“那嘉瑞更该好好看着都将军了。未来如何,亦系于他身上。”

安嘉瑞给自己倒了杯茶,闻言,却又有几分神不守舍,他很难想象,似都天禄这般,能治理好一个国家吗?

不是说都天禄如何,只是都天禄在他面前素来表现出来的恋爱脑,骄纵妄为,浑不似帝王心术。让他无法想象都天禄处理正事的模样。

柳兴安似是明白他的想法,嘴唇微微沾了口茶,又道:“嘉瑞安心,都天禄那厮可不似在你面前表现的那么纯良,他可精着呢!”

他见安嘉瑞仍是有些愁绪的模样,干脆放下茶杯,认真道:“你以为我呆在这里是为什么?”

安嘉瑞迟疑片刻:“你们难道不是因为我吗?”

柳兴安面上有些许不好意思,一闪而过,讪讪道:“这也是原因之一……”他眼神一飘,显出些心虚来:“顺便观察下都天禄那厮,递个投名状……”

???

安嘉瑞觉的柳兴安一直以来给他塑造的高人形象崩塌了,说好的不慕权势呢?说好的我一心为你呢?合着全都是假的?

他又一想,察觉出一点小问题来:“那你还对他那么不假言辞,凶神恶煞?”这他能对你另眼相看?

柳兴安目光四飘,腼腆道:“嘉瑞,你没做过待价而沽的名士,你不懂。”他神情一正道:“而且,我当时不是亦为所见之情景愤怒吗?主要是因为你……”

安嘉瑞已然不信他了,目光中流露出怀疑:“我说最近你这么老不见踪影……你是不是已经……”

柳兴安便浅浅一笑:“刚上手,忙着认识人呢,早出晚归的,可让嘉瑞担心了?”

安嘉瑞沉默片刻,无话可说,你们名士的脸皮可真厚啊,他拿着银针威胁都天禄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今朝已然转头投于门下?

见安嘉瑞完全被这件事吸引了注意力,眼神灵动的在眼眶里乱转,浑然没有了之前的沉重与魂不守舍,柳兴安嘴角的笑容方真实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  稍后见!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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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的气氛悠悠转为缓和, 安嘉瑞表情灵动,目光中颇多怀疑, 已然将之前所担忧之事抛之脑后,倒是对柳兴安所作之事好奇了起来。

“兴安如此,不会难做吗?”安嘉瑞抿了口茶,由衷的好奇。

柳兴安微微一笑,流露出清风徐徐之态来, 更显他风流倜傥, 完全便是想象中的文人模样, 让安嘉瑞也不由跟着露出一个笑来。

安嘉瑞微微一笑,室内刹那间耀耀生辉,自他与将军确定了情意之后,便不如以往那般清冷,少了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更似活人般, 与世间有了缠连,便愈发鲜活, 似高高再上的神弯下了腰,点亮了世间。

让人每每见之, 便不由被其所惑。

嘉瑞虽容颜出众,但皮囊乃过眼云烟,唯有气韵与体态,不似此间人,似神眷所在, 便是平凡之举,皆赏心悦目,远胜常人。随时光越久,似越出挑,如一坛老酒,在岁月间,散发出醉人的酒香。

如此想着,柳兴安不由又对都天禄不满了起来,我家嘉瑞哪哪都好,区区一个匹夫怎堪配得上他?何况他竟还有三心二意之举,岂不是辜负了嘉瑞的一腔深情?

柳兴安慢悠悠的从怀中掏出那封信来,看了眼信封上秀气的簪花小字,字写的相当有水平,其中所含情意几乎能透体而出,让人一眼便得知,对方在落笔时,是如何的忐忑和期待。

安嘉瑞见了信封,脸色微黯,但又见柳兴安不满的模样,一时也对信的内容产生了几分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信,要用这样的方式,递到他手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