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学义又长叹了一口气, 道:“大金百姓如此富足,而我辞国百姓却连饭都吃不上!”他语气愈发凄凉:“这都是我们的过错啊!”
银屏张了张嘴,又闭上了。虽然他也不知道百姓吃不上饭,跟他这一个小小的奴仆有什么关系, 但既然主子这么说了,那便就算是他的错吧。
邵学义压根没有在意银屏的小心思,只是又长叹了口气,几多悲凉,几多叹息。
银屏乖觉的很,知道主子这是又伤感上了,便知情识趣的躲到一旁,不欲打扰到他。
但没想到这次,邵学义没感叹多久,忽而起身道:“对了,我去问问百姓们。”
他一念起,便再也等不了,大步流星的朝着客栈下方走去,银屏急急忙忙的站起还不小心撞到了桌子,捂着腿,倒吸了一口冷气,但见李义已然悄无声息的跟上了主子,便只好一瘸一拐的慢慢跟了上去。
邵学义走进人流中,看了眼市集上的商人小贩,环顾了一圈,便好似不经意般,走到了几个洗衣服的妇人身旁,仗着自己长的好,轻声的与她们搭上了话。
只道自己是来大都做生意的,从最受权贵欢迎的东西谈起,言辞凿凿,表情恳切,轻而易举的让几个妇人放下了警戒心,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谈起了闲话。
银屏好不容易走到主子身后,却听见一黝黑的大妈,一边大力搓洗着手下的衣服,一边轻佻道:“玩还是咱们殿下最会玩~”尾音微微荡漾。
让银屏赫然一惊,忍不住靠近了主子,这可别是对主子见色起意了吧?
邵学义没察觉有人正为他的贞操担忧,扯了半天,没听见自己想听到的消息,他却仍是不改面色,微笑着附和道:“殿下?”
另一个胳膊比邵学义的腿还粗的妇人便笑了,粗声粗气道:“你是辞国人,你不知道,殿下就是……”她挠了挠头,显然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
还是另一个难得有几分颜色,此时亦有些羞答答的妇人开口道:“袁三军不就是殿下的军队嘛?你们辞国人应该很熟悉?”她没什么恶意,但此话却着实让邵学义不知怎么接。
袁三军他们当然熟悉了,打的辞国军队节节后退,毫无还手之力,不正是袁三军吗?
如此一说,邵学义倒是明白过来了,殿下便是都天禄那厮了,遂有心打听道:“他怎么了?”
那粗壮的妇人大大咧咧的道:“殿下不是与辞国人结契了吗?”说到这里,她还朝邵学义一笑,露出一口大黄牙:“听说他喜欢那个辞国人喜欢的紧呢。”
羞答答的妇人在一旁道:“不是有什么太后要和亲,殿下也不拒绝了吗?”
最开始说话的黝黑妇人短促的笑了下,忽而声音低了些:“我男人的兄长的邻居家的二叔的朋友在神殿听说了消息……”她与另外两个妇人对了个眼神,声音更轻了些:“你们听说了没?”
粗壮的妇人好奇道:“我是听说那个辞国人身体不好,动不动就要叫巫来看病。”
身体不好?邵学义眼神一暗。
羞答答的妇人接着道:“不是说那个辞国人替殿下挡了一剑?”
挡剑?邵学义嘴唇慢慢抿紧了。
银屏在身后听的津津有味,甚至还想一起讨论,但是瞥见主子脸色不善,便识趣的闭上了嘴,降低了存在感。
妇人们谈到兴起,哪还记得注意这个辞国人的脸色。
黝黑皮肤的妇人干脆放下手里的衣服,和她们凑近了些,声音几乎泯灭在这嘈杂的市集中:“我听说,殿下可会玩了,把人折腾的不行了。”她眉飞色舞的道:“那个不行,你们懂吧?”手中还比划着。
邵学义目光中似有火在燃烧,却听得那羞答答的妇人追问道:“然后呢?”
黝黑皮肤的妇人便露出个笑来,悄声道:“然后……就让巫来看了呀。哎呦,不是我瞎说。”她语气中还颇有几分故弄玄虚,让人跟着提心吊胆,好奇后面的发展。
粗壮妇人一拍她胳膊急道:“你赶紧说呀。”
黝黑皮肤的妇人便如实道来:“那可是巫亲口说的,惨,太惨了,都把人折腾得不像样了。”
羞答答的妇人似有些疑惑:“不是说殿下很喜欢他吗?怎么还……”
黝黑皮肤的妇人便露出个过来人的笑容来:“就是因为喜欢嘛,你家男人不也喜欢……”羞答答的妇人淬了她一声,娇羞道:“你说些什么呢?还有外人在呢。”
如此倒是提醒了她们,转头看向旁听了一耳朵的邵学义。
邵学义勉强露出个笑来,站起身,有些神思不属的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远了。
直至回到客栈中,他方咬牙,露出愤怒之色来,若是此刻都天禄在他眼前,他简直恨不得就这般杀死他,不,这都不能解他心头之恨!
邵学义在原地转了几圈,只觉得心中某处隐隐作痛,一想到嘉瑞那般的人物,最是高洁不过,如今却被人这般折辱,他定是饱受侮辱,时刻盼着有人能救他脱离苦海。
想起临行前太后的殷切嘱咐,他便更是血气上涌,手不由自主的摸到了腰间的玉珏上,幸好太后深明大义,助他一臂之力,他定要将嘉瑞从那禽兽手中救出来!
*
牧都然府邸中。
牧易轩方结束了长篇大论,看似镇定的喝着茶,实则不住的拿余光瞥牧都然的神色,心中几多计算。
牧都然面上有些愤怒之色,站起身不住道:“我就知道,父亲根本不想立除了都天禄以外的人做储君!”
他一脚踹翻了椅子,愤怒不减,恨恨道:“便是那什么和亲特使又有什么用?父亲念头不改……”他语中有些藏不住的恨意,触目惊心。
牧易轩见鱼儿轻易便上了钩,亦不急着提起鱼竿,只是在一旁似亦是愤怒道:“这么多年了,便是我们如何努力,在他眼里亦不如都天禄的一句话。”
牧都然深深吸了口气,坐到椅子上,灌了几口茶,问他:“那你的意思是?”
牧易轩便拱手道:“我们三人中唯有兄长,最得族老们看重,也唯有兄长,体魄智慧皆胜过那都天禄,不如……”他停下话,看着牧都然。
牧都然被他夸的飘飘然,全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觉得句句皆是真话,句句说到了他心坎上,见他似有探寻之意的看着自己,便一拍胸口道:“不如什么?”
真是个傻子,牧易轩将鄙夷隐藏在心中,闻言便轻飘飘道:“既然父亲认定了都天禄,那不如我们另辟蹊径,吉尔黑部落那么多族叔,父亲总要听听他们的意见吧?再者说,实在不行,不若就……”他手狠狠往下一挥。
牧都然有些迟疑:“族叔们在父亲面前素来说不上话……这有用吗?”
他当然知道那些家伙就是个摆设,但他也不是真心想送他一场富贵,更何况……位置就一个,他们确有三人,着实太多了。
遂牧易轩故作高深的道:“你说父亲为何能坐稳这大汗之位?”
牧都然挠了挠头:“当然是因为父亲厉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