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1 / 2)

从今早接到陛下召请入宫的消息后,高羡便喊了杨霖来,先将觉悔送去端王府中,托思妤帮忙藏着,而后自己则再往白雀庵中找明尘。高羡要他务必与明尘对好口供,让明尘为他昨夜的不在场作证。

高羡心中明白,陛下卯时便喊他入宫,必定是为了昨夜大昭寺中的事情,而杨霖所说那个御前行走福九,想来也必定不是一个善茬。是以他入宫前便安排好了一切——

觉悔藏在端王府中,一来那是王爷府邸,旁人擅入不得,二来王府就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所谓越是危险便越是安全,三来他亦赌了一把,陛下断不清楚思妤与杨霖的关系,也断想不到思妤竟会帮着高羡藏人。

至于杨霖……

高羡进屋后,忙问了杨霖情况,杨霖道是一切顺利,并未指名道姓提起“觉悔”二字,而高羡指了指自己肩上,他亦笑了一下,只道:“昨天四爷要我来送被褥给师太,可害苦我了。因山路滑得很,几床被褥又重,我将它们搬下车时不慎摔了好大一跤,肩膀这里正好就磕在那马车车辕边的铁角上。这不拉了这么长的一条口子不说,还累得背上也擦了好些伤。多亏师太留宿了一夜,又上过了药,这才好了不少。”

他的话里满是怨怼,唯独高羡听了,这才放下心来。

他坐下后,杨霖便起身了,他道是去外头透口气,顺便把着点门。高羡亦未多说什么,只是管明尘要了个暖手的小炉,让他带上再去。

待到杨霖离开后,高羡方才郑重其事,向阿慈与明尘说起了今早被召入宫的事情。

这两位亦是聪明人,不消高羡多言,心中便已通透极了。

阿慈问道:“那如今可如何是好?陛下既连端王爷都可以痛下杀手,又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且他眼下已将你记到账上,难保何时就起了杀心。你虽然可以防患于未然,但明枪易躲暗箭却难防,师太与我又要如何放心得下。”

高羡听罢,面色一时沉重了许多。

他先是没有吭声,然而沉默半晌过后,他忽又抬起头来,望向阿慈与明尘:“若是这样的境况,我以为,倒不如可以博他一博……”

“博什么?”

高羡道:“我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陛下想要赶尽杀绝,他既不肯留我一条生路,那我亦不妨,可以与他拼个你死我活……”

高羡话音落,阿慈忽然便懂了他是个什么意思——谋反。

她当下怔在那里,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她的心中原也清楚,从得知当今陛下其实并非先帝血脉的那一刻起,高羡的眼前便只剩下了这样一条路。只是当这样的念头终于从他嘴里说出来时,阿慈还是免不了地感到了担忧与惧怕。

毕竟那是谋反,自古成王败寇,谋反之事,胜算从来就不是定数。谁又知道最后成的是谁,败的是谁呢。何况高羡手中并无兵权,且如今时间又如此仓促,留给他的时日几乎已是无多……

“你要与他拼个你死我活,可有何把握?”

高羡道:“这种事情,以我如今手中权势,自是无力大举起兵,我唯一能走的路,只有效法玄武门之变。弑君之名虽不好听,却是一桩一劳永逸的事,若我即刻筹备,亦来得及……”

阿慈的两只手,紧紧攥在一起,心中虽然跳得如同擂鼓一般,但面上仍然勉力镇定下来。

她在心中告诫自己,这种时候,万不可以慌张,既是高羡做下的决定,她自是无论荣辱祸福,都要同他休戚与共的。

她长长舒了一口气,沉着问道:“我能替你做些什么?”

高羡笑了笑:“你就与师太在这白雀庵中,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彼此便是了。”

“那你也总不至于单枪匹马地行事……”

“我知道。”高羡道,“但此事也万不可以走漏风声,我既决意这样做了,必要找极信靠之人助我,否则事还未起,便已败露,我毫无胜算的可能。这样的人,我……”

“我这里倒有两位。”

高羡还在说着,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明尘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什么?”

高羡与阿慈皆是满面不解地转向明尘。

只见明尘默默点了下头,转身行至先帝留下的那幅画前。

她将画小心翼翼地拆了,又将底端那根画轴取出来,放回阿慈与高羡跟前。

阿慈这才发现,那画轴原是一根可拆卸的细长木筒。明尘从中将它打开,竟从左右各掉出一封信与一块狼牙形的玉来。

“这……”

便连高羡也愣住了。

明尘先是将信递给高羡,道:“这是一封写给卫国公的信,乃是先帝亲笔,上头还盖有先帝玉玺,要卫国公见信如见先帝,务必誓死护卫持信之人。”

“母亲,母亲怎会……”高羡一时目瞪口呆。

“当初我来白雀庵中避祸,是先帝为防止我遭遇不测,在离宫之时便交与我的。卫国公祖上乃开国重臣,国公府世代袭爵,当初陛下登位,卫国公又与陛下有过刎颈之交,如今他在京中,手里还握有兵权,必定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明尘说着,又转过头,拿起另一边落下的,那块狼牙形状的玉。

阿慈只见那玉色通透至极,狼牙牙尖带血色,牙根处又凿了两个极小的洞,用一根金丝织绳拴着,一看便知它的贵重。

明尘又将狼牙玉也交到高羡手上,道:“这是你的外祖,在我入宫时悄悄给我的一样信物,便连先帝也不知晓。”

高羡接过了那枚玉,仔细端详。

他光知道四王爷的生母容妃出身将门,却不知这信物要有何用。只因容妃母家世代戍边,此距边关路途遥遥,便是边关起事,只怕没个一年半载,也影响不到京中……

而明尘仿佛看出了他的不解,轻声道:“这信物不是给我家中的。”

高羡抬起头来。

明尘道:“这是要给你外祖的一位旧部。那人当初原是他的心腹,后来经他举荐调入京中,如今已是五军营提督内臣。当初你外祖因怕我孤身一人入京无人庇佑,是以让我收好它,若有需要,只管去寻这位旧部的。”

明尘拍拍高羡的肩头:“如今正是时候了。”

高羡一时握着那书信与玉,不能言语。

他突然起身跪地,朝明尘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