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我将荷包塞进袖袋,道出至理:“本官府上的开销,本就是逐月递增的。宫里那头老狐狸就盼着本官破财呢,我要让老狐狸看看,是他先蹬腿儿呢还是我顾浅墨先完蛋……”
余下的诅咒都被梅念远一只手掌堵回去了。我瞪大了眼睛,跟他四目相对。他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才将捂着我嘴的手掌松开。被他手捂过的嘴上似乎有缕缕甜香,我伸出半截舌头舔了下唇角。
“府上人多耳多,大人还需谨慎行……”梅念远没说完,望着我下意识的动作,眼眸定了定,似乎忘了要说什么了。
“我晓得。”见到平素总是从从容容时不时拿眼角瞧我的总管此时的异样,我就得到某处恶趣味的满足,于是怒气也消了,朝他摆摆手,飘然离去。
“大人不接旨,万一圣上怪罪……”我正要飘去时,梅念远扯住了我袖子一角。
“怕他作甚!”我再甩袖子。
梅念远又扯住我,我有些不耐。他松开手,退到一边,“少喝些酒。”
我迈着公府步,哼着曲子吟着酸诗,从袖里掏出折扇抖开,出府逛青楼去了。
※☆※☆※
出了府才想起一事,千澜的事,不知道梅念远是怎么处置的。他那眼神似乎还晃在我跟前,那般委屈,那股无辜……
莫非真有冤情?
他奶奶的,活春宫都被我看了个彻底,何谈冤枉?
枉我平昔待他清清澈澈,克己守礼,生怕一不小心调戏了他,谁知,谁知他竟……
罢了罢了!
当“醉仙楼”的招牌悬在头顶时,我的满怀愁绪都散到了尽头。醉仙楼是百年老字号,据说一百年前盛行男风,内有美男无数,虽说如今已悉数换作美女,但其长安风流渊薮的地位确确是不可取代的。
门口的小厮认出我来,忙上前打千,“顾大人,您来了!”
要说长安不认识本官的人还真是不多,我抚襟长叹。怎么说我也是辛酉年及第的头榜状元郎,从七品小官做到如今的正三品门下侍郎,整整花了我五年时间啊!我何其不易!然而,被万人所识,却不是因为这个,乃是皇帝这只老狐狸害的。
满朝文武,有谁能得我这么隆厚的圣眷,每月都有六十名男宠赐到府邸?满长安,又有哪个登徒子能像我这般坐拥三千男宠?哪个断袖之辈不是对我羡慕有加嫉恨有余?哪个同僚不是在我背后指指点点?
本官每次乘马出行,意图考察民情,总能引来众多的围观者。
——看呐,他就是顾浅墨,男子断袖都供奉他,据说是能沾点风流气!
——原来如此!这模样长得千娇百媚,难怪断袖!
——指不定跟皇帝也有一腿!
本官出行,屡屡中途改乘轿子。但也不能阻挡长安百姓对我的熟识。
“顾大人,好久没来楼里坐坐了!”小厮笑着为我引路。
我眯着眼睛笑,“政事繁忙。”
一个不留神,瞧见小厮嘴角抽了抽。
我被引到二楼雅座,老鸨秀娘笑靥如花挥着手绢,扯着嗓门吆喝:“姑娘们,顾大人来了!”
我一抬头,就见四面八方的人潮涌来,花红柳绿,一片腰肢招展。再一转头,见楼上楼下的嫖客们都被抛下了,有的还维持着左拥右抱的姿势,怀里的佳丽却动如脱兔挤入人潮奔本官而来。
众人皆知,鄙人在好男风的同时并不落下女色,且每次逛窑子都绝不吝惜俸禄,一掷千金。门下侍郎身上的牛毛拔都拔不完,九牛一毛算得什么!
我汗水淋漓从众姐儿的温香软玉中挤了出来,“美人们稍等,本官出恭则个!”
溜到后院透了口气,我拍了拍梅总管给的荷包,他二大爷的,这点钱哪里够这里的高消费。我抹了抹头上的汗水,忽觉哪里不对。
平素来醉仙楼,并没有引起这么火爆的场面。难道本官在近日同府中男宠周旋下又憔悴了几分,更添了几分动人不成?
我摸着脸思虑,忽然一只手就摸到了本官身上。
自腰身,往胸部去——
我浑身一抖,霍然转身,嘴上忽地被一个红唇堵上。
热致缠绵的舌吻。
我如五雷轰顶……
☆月夜偷袭,色胆包天
一个柔软的身子将我钳住,两只手在我身上乱摸,嘴上也不消停。我被吻得只有出的气没有入的气,眼前金星乱冒。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人推到一边,连站的力气都没有,软趴趴就要倒地。一阵香风袭来,有人的袖摆扫到我脸上,一只有力的手将我扶住。
我挥了挥眼前悠悠转的金星,想要站定,却还是软绵绵地一头扎入这人怀里。
好香,我就势嗅了嗅,一种从未闻过的香气,绝不是醉仙楼的庸脂俗粉。
“新来的姐儿么?”我扬起手,在这人脸上摸了一把。
“不好了,顾大人染指小晏了!”远处有人尖叫。
我醒了几分,睁大了眼,瞪着面前抱着我的——男人!
此人长眉斜斜飞入鬓发中,转眸顾盼间尽是风华流转,不是人们惯常所说的美或俊,而是一种临风的气质,仿佛从古画中走出来,踏入了滚滚红尘中。
他一手拍在栏杆上,一手搂着我,不经意地唤了一声,“顾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