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道……很好……”

我只飞到半空的目光直直坠下来,跌了个措手不及。在满场静寂中,千澜的嗓音就如同空谷回音,盘旋,再盘旋……

众男宠听见千澜的这句惊天动地的话,一个个眼里放着光芒,蠢蠢欲动,跃跃欲试。“咳!”不知从哪里绕过来的梅念远在我跟前一站,“大人,时候不早了,是否要备下晏编修的晚饭?”

不等我答话,晏濯香隔着众男宠遥遥道:“不必了,时辰不早,濯香就不叨扰顾侍郎了!”

“那我送晏编修一送。”说着,我大步跨出了男宠的包围圈,梅念远站在我身后,倒也没有哪个敢越过他挤到我身边的。

送晏濯香往府外走,他道:“圣上着实厚爱大人,若非亲眼得见,只怕难以揣度。”

我眯着眼睛看他,“晏编修今日造访,目的莫非在此?”

“非也非也!”他笑道,“乃是为后宫扑朔迷离的案情而来。”

“晏编修对于此案有何高见以及建议?”

“不了了之乃是上上之选。”晏濯香笑得超凡脱俗,事不关己。

“哦?”我与他并肩走在院中主道上,率先停步,意味深长地看向他,“本官怎么觉得,晏编修是在处处维护沈昭仪娘娘,今日是来做说客的吧?”

晏濯香神态不置可否,“此案若剥茧抽丝,一层层深挖下去,不仅会反累及赵淑媛与魏王,只怕顾侍郎也会陷入泥潭。这个道理,侍郎其实早就揣测透了吧?”

“晏编修又高估我了不是!”我连连摇头。

“侍郎府中如此热闹,顾大人平素管辖府中事务想必也有些心得,后宫与朝堂,圣上管理起来,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有理。”我诚挚地点头,将他送到了府门外。

晏濯香一步跨出府外,忽然回头,似乎记起什么事,“听说御史中丞谢大人被降了官职,侍郎知道么?”

我心中一跳,忙跟出一步,“什么?”

晏濯香穿着本官的衣袍,消失在了暮色中。

晚饭时,梅念远跟我汇报,千澜乖乖地呆在房间里,把收拾好的包袱都拆了包,物品都归置了。

我这才松了口气。当众被啃,倒也不白啃。

“晏濯香今日来府,是跟大人的案子有关么?”梅念远一边替我盛汤一边问。

“嗯。”我接过骨头汤喝了一口。

“怎么说?”

“不了了之乃是上上之选,他说。”

梅念远眉头一皱,似是自语:“这昭仪娘娘动不得……”

“哦?”我侧视梅念远的表情,“梅总管如何得知,是昭仪娘娘……”

梅念远将手里汤勺内仅存的一根排骨搁进了我碗里,神色自若,“猜的。”

“猜的?”我好整以暇地注视他,似笑非笑,似怒非怒,总之,各种朦胧神态都使了一遍,最终将我面部表情由朦胧变为更加朦胧。

梅念远看着桌上的一碗大萝卜,道:“众所周知,如今圣上最宠沈昭仪,后宫女子若没个手段,仅凭姿色,难以有如此气焰和君王的宠爱,可见沈昭仪绝非泛泛之辈。晋王一案,最后牵扯到了赵淑媛,此案便到此为止,圣上也在阁老们的劝言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表面看,是各位大人们谏言的结果。可圣上当真如此容易糊弄?若不是了解赵淑媛的为人,圣上岂会容忍毒害皇子的妃子留在后宫?线头牵回来,最后指向谁,可不是一目了然么。”

好个一目了然。我嘻嘻一笑,拉了梅念远坐到椅子上,“总管再说说晏濯香这人吧,他是敌是友,是圣上的说客呢还是沈昭仪的说客?”

“此人……”梅念远身体前倾,凑到我鼻子跟前,我正洗耳恭听,他道,“不好说。”

“大、大人……不好了……”梅念远的跟班兼学徒小龙飞奔而来,闯进餐室后,忽然把尾音给咬进肚子里去了,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在我和梅念远之间滚来滚去。

我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惊问:“千澜又怎么了?”

才只十五六岁的小龙,长得清清秀秀的模样此时还在惊异中,咽了口口水,道:“不、不是千澜公子,是、是……”

“是谁?”我虽然松了一口气,但另一口气又堵上来了,还能有什么事让我府里的人这般惊慌呢?奈何小龙也被一口气堵住了,一句话老是说不利索。

梅念远从椅子上起身,到小龙身边,伸手在他背上拍了一拍,小龙脸色顿时顺畅,口齿也清晰了,扬手遥遥指着大门的方向,急道:“大事不好大事不妙,晋王殿下微服私访到咱府上了……”

“啊?”我脑子里顿时纠结成了一团,手一抖,大海碗掉落到桌面上,转起了圈圈。

梅念远一手按住了转圈圈的大海碗,“大人,我去看看!”说着,一撩衣摆,快步出了门,小龙紧随其后一路小跑。

我在屋子里从东边走到西边从西边走到东边,忽而打开折扇忽而合上折扇,忽而一手抚额忽而一手捶胸。我顾浅墨刚逃离了鬼门关,又逢着了夺命煞。晋王这小妖孽惹不得,皇宫里的金宝贝,沈昭仪的小心肝,刚被他亲娘投毒意欲陷害于我或者赵淑媛或者一箭双雕,这会儿活过来,玩起了微服私访,是要治我的罪呢还是受他娘指使来我府上继续找毒中呢?

“大人!”一个俏丽的身影从门外闪进来,向我一礼后,纤眉一拧,正是我最信任的大丫鬟长萱,“前院闹翻了天,好像是晋王私访,大人是见还是不见?”

我长叹口气,“哪能不见!”

“这晋王若在咱们府里再有个什么事,大人你……”长萱显然也想到了晋王这一微服私访所带来的后续危险。

我看着长萱,却想到了晏濯香临走时留下的一句话。

“长萱。”我走到她身边。

“大人,有何吩咐?”长萱见我神态,便知有事情。

我将扇面低掩,附耳道:“趁着夜色,去御史台一趟,千万不要让人发觉。”

“长萱明白。”

吩咐长萱去办事后,我带着一张不情不愿的脸皮往前院最热闹的地方去了。

一到前院,便瞧见一个乱糟糟的场面。以晋王小骚包及其四个随从为一个阵营,以梅念远以及几十名男宠仆从为另一个阵营,正在接驾,或者说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