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濯香在我耳边轻笑一声,“怎么?想到了么?”
我脊背一寒,“因果……念远……”
“你是在刻意逃避他的身份么?”晏濯香笑着提醒。
“没有!”我语气一重,冷冷道,“你是说,梅念远故意误导我?理由呢?误导我进宫为了什么?”
“证实一些他的猜测,毕竟,他在你身边的机会不多,能用何不多用一些?”
我低头不语,身边寒夜无尽。
“其实,事情也未必没有第三种可能。”晏濯香语气一松,缓缓笑道,“你也可以认为我趁他们不在,背后说些坏话。这种可能倒是极大。”
“你不用安慰我。”我继续低着头。
“倒也不全是安慰你。我总觉得事情也许没我们想的这么简单。”
“还简单?”我脑门疼。
“似乎忠奸一目可见,我向来不相信有这么简单。隐隐感觉,有些人被我们忽视了。可能暂时不在这利益线中,但也许偏偏就有我们所看不见的某些东西促使发生了这一系列事情。”
“那念远呢?”我小声问。
“也许他只是顺着你的推论往下猜,并没有想利用你的意思。”晏濯香一手抬起我低垂的头,我眼前忽然一道极闪亮的东西划过,他轻声笑,“时间到了。”
一道道耀眼的光芒划过夜空,如金乌坠下的碎片,往东、南、西、北各个方位坠落,带着划过的光痕,一处未散,又降落一片。夜空被光芒照亮,璀璨夺目。一夜流星披靡,急如天雨。
驻马朱雀街,并骑观星辰。整座皇城,只是背景。
我瞳孔也被照亮,嘴角不由自主扬起一个弧度,“这就是你说的要紧事?你真的会观天象?”
身后的人没有回答,呼吸却在耳边,与我一起抬头望向夜空。
天幕仿佛有流不尽的星火,从不知哪个时空穿梭而来,经过我们所看到的长安天空,又到哪个不知晓的时空而去了。
“它们是怎么掉下来的?”我目不转睛却还是目不暇接。
“它们在遥远的时空相遇,为了制造一场无与伦比的美丽,相约坠落天际,跌入凡尘。”晏濯香清音缥缈,穿透了夜风。
我鬼使神差缓缓转过了头,回看身后的晏濯香。飞星流火都落入他眼底,波澜微漾的清眸倒映着夜空的璀璨,令人呼吸一滞。
他眼眸一转,波光凝照于我,唇边一笑,霁容不可方物。
我艰难地与他错开视线,“五蕴皆空……五蕴皆空……”
“空了,还有什么乐趣?”妖精开始勾引人了。
我又不是个能抗拒诱惑,把持住被勾引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奔来更新袅~~~
66☆空虚寂寞,失足失身
晏濯香将我抱离马鞍,重新侧坐他身前。
不知不觉,我试探地伸出一只手,摸上了他的香肩,缓缓往他心口滑去。
这入手滑溜的衣料委实累赘多余,手指探入了衣襟内,暖和舒适的触感自手下传来,我继续摸索……
被他身上的奇香吸引,人也慢慢向他身体靠拢。
他空出一臂揽到我身后,低下头,睫毛低垂,额角贴上我脸颊,“阿璃,什么时候回来?”语声空前的低沉温徐,又含着几分无望与绝望,“等了这许久,你还是不回头。从前那些事,你真一点不留恋,一丝记忆也没有?濯香日日望昆仑,满山的冰雪是不是也跟你的玲珑玉雪心一般,不管人间四季怎样轮回,冰雪总是冰雪,一丝一毫也不融化……”
我又不知不觉沉入他编织的幻境情愫中,不禁有些动容,一手抚上他鬓角,“古人说,好花谢,惟顷刻,彩云易散琉璃脆。便如此时的流星雨,落得越快越美丽,也越容易结束。”
“我可以令花开不谢!”晏濯香眼睫快速颤动,将头埋在我颈窝,温热的呼吸喷洒过来,让人一阵心旌摇曳一时心神不属,“那时你指着一株杏花说,这么美,却很快要凋谢。为了你不伤春,我琢磨了一年,第二年的春天来时,我让开在你眼前的杏花不再凋落,至今仍在为你开放。随我回去吧,回去看看那株花……”
我怔忡许久,收回了抚在他发角的手指,拢回袖中,“打破四季轮回的生死规律,你怎么这么荒谬?纵然你是神机谷少主,智慧冠绝天下,也是不可以逆天命转生死的!”
“为什么不可以?”他慢慢抬起头,一双天神般无畏的眼眸看着我,“天下人行事总为框矩束缚,打破这些所谓的规律,没有什么不能改变。昆仑派生生不息为九州奔忙,却是作茧自缚,因因相偱,就是再过千年,也只是在做些无谓的事情。我可以让九州生乱,也可以让九州统一。天下事,说到底,不过一个破字,一个立字。昆仑派偏偏要在这二者之间奔波,这是我不认同西圣的根本。”
我面上生寒,“晏濯香你太自命不凡了,你真当自己是神?”
“是!”他容颜凝肃,眼底囊括乾坤,“我可以令杏花经年不谢,可以令九州永葆繁华,也可以令天下永世劫乱!”
“这么说,没你做不到的事?”我冷睥。
“有!”仿如洞悉命运的眸子盯着我,唇边生出一丝丝漾开的笑,渐渐放大到最绝望的程度,“神能毁灭能创世,却独独一样做不到。”
“哪一样?”
“改不了自己的命运与生死。”
我受不了他那般绝望的眼神,只好抬头观看流星,“要是什么都能做到,成了妖怪,可就不好玩了。”
“若是能挽回走失的心,化作妖怪也没什么要紧。”他眼生华光,将我看住。
“做什么事情,总会有代价的。”我看他一眼,跳下了马,沿着朱雀大道往回走。
晏濯香在马上道:“做什么事情,总会有代价,你与梅念远之间,也早晚会有一人付出代价!”
一个人在夜里走了许久,寒风阵阵吹跑了我所剩不多的体温。原本想再度易容成小蛮,一时心绪有些懒了,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站在了梅念远家门前,叩门。
一叩之下发现,院门没关,一推就开。
秋风扫落叶,随着我一起卷入了门内。进了院子,受不了这冷风,合手关上了木门。再转身,没走几步,被屋檐下站着的一个身影吓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