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外面传来细碎的声响。
脚步声越来越近,厨房的灯光突然被点亮,展凝惊恐的抬头,迎上男人苍白但不再狰狞的脸。
两人安静对视片刻,似乎都在审视对方,展凝是满目防备,而程谨言则复杂的多。
他的眼神在失了疯狂后变得复杂深邃起来,有了一种诡异的陌生感,或许是展凝现下的形容过于狼狈,又或者表现的太过惊恐,跟往日里形象相差甚远。
程谨言好似都有点不敢认她了一样。
他犹豫着往展凝的方向走了一步,幅度很小,却依旧让展凝激动的缩了下身子,好比被人拎着耳朵而惊恐的兔子,在那挣扎着弹了弹后腿。
“别过来!”展凝迅速将钻头对准他,失声叫道。
程谨言蓦地停下脚步,随后不愿再刺激她一般的后腿了点,靠在这一边的橱柜,缓慢下蹲,跟着展凝的姿势滑坐在了地上。
各自盘踞在相对的两个角落,程谨言望着她的目光从最开始的些微震惊渐渐演变成浓郁的哀伤。
他抱住双腿,将脑袋埋了进去,摆出了一副被人抛弃的可怜模样。
真是见鬼了!
展凝心想:“到底谁该可怜谁?”
现在这么一副光景,怎么搞得好像是她强、奸未遂一样,始作俑者反而呈现着受害人的姿态。
搞笑来的吗?!
就算是搞笑,展凝也笑不出来,她万分警惕的盯着对方,生怕这是他的障眼法,之后一个不留神就又被挟制住。
而她的心有余悸,已经转变成他的万箭穿心。
展凝不知道,当下的程谨言几乎要死过去一般的心情。
在他清醒的呆在一个身体里,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动时,唯一能做的就是幻灯片一样的看他们的过往。
那个人明明是自己,又完全不是自己,对方跟展凝的相处完全不是现今的状态。
他看着那全然陌生的一幕幕画面自眼前滑过,在接收这些回忆的同时,也嫁接了对方同样矛盾浓烈的感情。
在看到展凝躺在医院再醒不过来的画面时,心脏被揪紧要近乎拧碎的感觉他也感同身受着。
程谨言从来不知道一个人还可以这么绝望,比起生活的困苦,和生命的死亡,这样的绝望带出的无所适从更让人恐惧。
然后他又在身体里看着后来所发生的一切,傅一下嫁,顾倾杯远走他国,白思怡事业毁于一旦,他惊心的发现自己心中也是畅快舒爽的,一点都不为满心恶意而有所愧疚。
只除了展凝,看着她的生活一步步走入死胡同,看着她脸上原本阳光的表情片片剥落消失,由心疼衍生出的恨意开始不断滋生。
到底是怎么忍心下这样的手,不是口口声声说爱吗?不是心心念念只有展凝一个吗?为什么不去好好守护,为什么要将自己所爱之人生生逼入死角?
他恼怒的恨不得杀了另一个自己,却始终突破不了那个出口,直到这个晚上。
可能是对方情绪波动太大,又或者是展凝表现出来的无助模样让自己心疼到要疯了,所以终于再一次的占领了这个身体。
可识海里的画面跟现实所见还是有差别的,现下的真实感更强,展凝对着他表露出的惊恐模样更鲜明。
那双时不时带出弧度,偶尔还会对着自己展露不耐的灵动双眸,现只余下了深深的害怕和防备。
她像一块长期日晒雨淋而退了色泽的广告板,风蚀到只要轻轻一脚就能给踩碎了。
程谨言同情那个因错过而深陷疯狂阴郁沼泽的自己,现在却也忍不住深深的恨着他。
两人就这么对坐着谁都没说话,说不上是在僵持,反而更像是在一个安全距离里暂时找到的一个可供相处的状态。
展凝摸不准这人现在是几个意思,尽管不希望对方如方才般失控,但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
正当她惶惶然不敢打草惊蛇,又不愿哽在这的时候,程谨言突然开口了。
“姐!”
他的声音沉闷的宛如覆了一层薄膜,带着一丝不明的悔意和悲痛。
在展凝愣怔于这个称呼时,程谨言跟着鼻酸起来。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俊美的脸庞依旧埋在双臂间,后掩饰一般的更往里拱了拱。
可满腔的悔意和思念让他忍不住哽咽着又叫了她一声:“姐!”
好像随着这个称呼还能见到那时不待见自己,却在任何时刻依旧对自己照顾有加的展凝,她健康而阳光,在生活的大围栏里努力又充满活力的四处奔波。
程谨言抖着声音小声说:“你不要怕我。”
简直了!
展凝心想:“就凭你干出来的缺德事要我不怕你那就是个神话啊!”
神话是不可信的,展凝并不想表现的那么窝囊,但她始终得承认确实是怕了,如果今晚之前对这个人还只是反感和厌恶,那么此时此刻真的就只剩下恐惧。
程谨言抬头时见到的就是展凝惊惧的目光,他心下大痛,眼眶蓦地就红了:“姐,求求你别怕我,我、我放你走,行不行?”
展凝目光迅速闪了下,但很快又沉寂下来,她要保持理智,不能被不要钱的话给冲昏脑袋,谁知道这人现在又在做什么打算,一般人演起戏来有时候也是堪比奥斯卡最佳的。
由此她除了戒备以外,便始终保持着沉默。
程谨言知道她在想什么,为了增加可信度,他扭身跑回楼上,很快又拖了一只行李箱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