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崖山掌门郑邀,就盘腿随意地坐在那光可鉴人的地面上,斜对面就是同样被迫这样坐下的白寅。
见愁一进来,郑邀就瞧见了。
那一张微胖的脸上,顿时挂满了笑容,连忙跟见愁招手:“哈哈,可算是看见大师姐回来了,可叫人担心了好一阵。赶紧坐,赶紧坐!”
……坐?
见愁深感无言,不由看了面色如常的郑邀一看,又看了一旁也席地而坐的白寅一眼。
她与白寅的接触虽然不多,但轻易就能看出来,这一位师弟,显然是个文雅人,在崖山这盛产奇葩的门派里,算得上一股翩翩的清流。
而今与掌门一起,在这四望皆空的揽月殿里随意坐着,格外有一种无奈之感。
他只朝见愁摊了摊手,意思依旧很明白了——
大家都是被逼的。
谁能想到崖山这般十九洲人所共知的名门大派,非但大殿上一把椅子没有,就连掌门召集人议事都是随便在地上坐着呢?
如果不是对本门的底蕴有所了解,见愁只怕要以为崖山穷得叮当响了。
这一切,大约只能归结为成一句话——
壮哉我大崖山,果真与外面那些庸俗门派不一样!
见愁在心里安慰了自己几句,貌似平静地先躬身道了一声“见过掌门”,便走了过来,将衣袍下摆一掀,端端地盘膝坐在了白寅身旁。
那绣着繁复云纹的衣袍下摆正好盖在膝盖上,堪称是赏心悦目了。
郑邀这个掌门,在自己人面前从来没什么架子,大约是因为驻颜有术,他人虽有些胖,但皮肤却白皙细滑,堪比婴儿,十分地好。
眼见见愁坐下,他便一句一句地询问了起来。
从见愁与众人在青峰庵隐界里的事情问起,一直问到了极域鼎争。
见愁自然也一桩桩一件件,把前因后果说了个明白,直到与秦广王交战之后,才算是结束。
“之后我就坠入那奇怪的空间夹缝之中,一睡六十年,才出来,便在东极那桃树鬼门之下醒来了。”
“也就是说,秦广王修为极其深厚恐怖,且极域与佛门之间颇有几分纠缠,尤其是与雪域密宗。”
郑邀听完,心里也有了谱。
“这些年,我们也不是没注意到这点。阴阳界战是确有其事,不过这个中的因果原委,扶道师叔知道得更清楚一些。我想,还是待他过几日出关了,再与你细说。大师姐你能平安回来,便已是我崖山的大幸了。”
见愁却只可惜鬼斧留在了秦广王的手上,如今除了割鹿刀,手中连件趁手的兵器都没有。
不过听见郑邀说扶道山人要出关,她顿时抬了头起来。
“师父过几日就出关?”
“是啊,修为一日一日倒退也不是办法,师叔已经闭关有好些年了。”
郑邀叹了口气,又掐指算了算。
“七日后便是左三千小会,届时一应事宜横虚真人都会来联络扶道师叔。所以,他肯定会出关。大师姐你也知道,昆吾是掌门为大,咱们崖山是执法长老为大。你在极域之中所见所闻,颇有一些关系重大之处。但具体如何,我想德等扶道师叔出关,也会有个定夺。”
崖山昆吾两门,是传统不同。
不过要说起崖山掌门地位不如执法长老,难道不是因为每一届掌门都懒得当掌门,沉迷修炼,不想搭理俗事吗?
而今扶道山人比郑邀更闲,完全是因为郑邀的甩锅能力不行啊!
见愁心里面汗颜了半晌,只是听郑邀说得这样冠冕堂皇,也不好直接拆穿,只貌似理解地道:“那等回头师父出关,我再详询个中不解之处。”
“嗯。”郑邀点了点头,又道,“大师姐这一遭也算是因祸得福,一举修至元婴境界,更名列九重天碑第一,把那昆吾的王却都挤了下来,实在痛快。咳,这几天,大师姐不妨好好歇上两天,门中可来了不少的新弟子。”
“看到了。”
见愁一下就笑了起来。
“刚回来就看到了,尤其是那个在拔剑台上与沈咎师弟过招的弟子,看着很有天赋也很有毅力的模样。想来,该是今年小会的夺魁热门?”
“哈哈哈哈……”
一提起这个,郑邀便忍不住得意地大笑了起来。
“他叫方小邪,是我前两年在外面晃荡的时候捡回来的,算我亲传弟子。怎么样?修为很可以吧?虽然才修炼了小十年,但这一次,铁定要让昆吾那一群小崽子给跪下不可!”
“……”
天天扔给沈咎教调的亲传弟子吗?
见愁跟旁边同样无言的白寅对望了一眼,忽然生出一种极其心累的感觉。
大约,不靠谱的师尊们,也是崖山“特产”之一吧。
她实在不想做出什么评价来,便含糊地点了点头默认。
三个老怪级别的修士,便跟大街上的叫花子一样,坐在地上,又东拉西扯地神侃了半天。
最后,郑邀才忽然“哎呀”了一声,想起了一茬儿。
“差点忘了,我没记错的话,大师姐你的鬼斧是留在了极域,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吧?”
“对。”
这事儿见愁也正愁呢,心里还有点别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