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国忠微笑缓缓点头。一旁的章仇兼琼惊呼道:“哎呀,怎么没想到王侍郎,果然是最佳的人选。”
王源哈哈大笑道:“左相莫开玩笑,这重任我如何能担当?我可没有本事去扭转战局,这玩笑开大了。”
“谁和你开玩笑?你刚刚在范阳以八百兵破三千奚族兵马。在巨石关外参与策划同突厥人的作战,连王忠嗣都不得不称赞你此战居功甚伟,这还不够证明你的统军打仗的本事么?试问这数年来,边镇那有如此痛快淋漓的大胜?”杨国忠郑重说道。
王源头皮发麻,皱眉道:“左相可千万别开玩笑,这当中有运气使然,也有很多巧合的成分,你也知道,在此之前我可没打过仗,没带过兵,你这不是赶鸭子上架么?干系到大唐社稷的大事,左相的大事,我可不敢担此责任。”
杨国忠道:“你莫自谦,我知道当初你教习柳钧兵法的时候,本相讽刺过你是纸上谈兵。但现在看来是本相偏激了。你熟读兵书用于战场之上,和奚族突厥两战已经是铁证,这不是将才是什么?”
王源被他说得无言可对,只是一个劲的摆手道:“不成不成,我可不成。这事儿左相万万三思而行。”
章仇兼琼在旁插话道:“王侍郎,你何必如此?这对你而言也是个机会呢。相国要你领军征讨南诏,那便是要将你举荐为剑南节度使之职,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大唐十大节度使,都是手握重兵雄踞一方的人物,别人都挤破头要得去当戍边大员,你却要推辞么?若不是这次有这个机会,以你的资历能染指这节度使之职么?”
杨国忠也沉声道:“章仇兄所言正是我所想的,因你此行之战功,陛下明日必要嘉奖,我会趁机推荐你为剑南节度副使,名义上让你辅助鲜于仲通,但实际上由你全权领军。待你扭转战局之后,便顺理成章任命为剑南节度使,成为统军戍边的十大节度之一。到那时,我在内,你在外,咱们遥相呼应,朝中谁人还能于我们为敌?”
王源心脏狂跳,章仇和杨国忠的话一下子点醒了自己,也激活了心中长久以来的一个隐藏的欲望。这确实是个梦寐以求的机会,大唐节度使是真正的实权人物,掌管着地方的军事财政大权,堪称一方土皇帝。这是其他官职无法比拟的。况且自己留在京城其实发展并不大,最多跟着杨国忠混,也许某一天能混到个尚书的职位已经了不起了,也许需要十年八年的时间。
然而问题是,也许用不了十年八年,大唐王朝的风暴就要来临,而保护自己最有利的工具莫过于握有实实在在的兵权了。若真能成为剑南节度使,好好经营手中兵马和地盘,到那时可掌握自己的命运,而非要依靠他人的庇佑。这正是自己一个独立门户,不受各方钳制的极佳的机会。
王源几乎要骂自己脑子坏了,自己最烦心的不就是各方对自己的制约和钳制么?反倒有了个这么好的机会摆脱这些人的桎梏,自己反倒差点让这个机会白白溜走。
当然,在此之前,自己要做的便是帮杨国忠收拾烂局,而这个烂局自己是否有能力收拾这是个问题。虽读了不少兵书在肚子里,和奚族突厥人的两战也增加了不少胆识和自信。但自己即将要面对的是神秘的南诏国兵马,王源可丝毫心中无底。
见王源眉头紧锁,似乎十分为难的样子,杨国忠很是着急。其实他对王源也没有什么非常大的信心,毕竟这是个文人出身之人,打了那两战确实惊世骇俗,但要说是万无一失的人选,那也太牵强。但问题是,他身边确实符合条件的人选没有,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二郎,你也知道,这件事干系到本相在朝中能否立足。你想想,本相若是被他们轰下台,你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啊。我有贵妃保着,性命是一定无忧的,但你们没有我保着,怕是命都要丢了啊。”杨国忠已经开始耍无赖并吓唬人了。
王源缓缓吁出一口气,慢慢抬起头来。杨国忠和章仇兼琼盯着王源的脸色,等着王源的回答。
“左相既然抬爱,王源岂能不识抬举。”
“这么说……你答应了?”杨国忠喜道。
王源叹了口气道:“左相说的是,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左相是那张皮,我们都是附在皮上的毛,左相倒了,我们都完了。所以,既然左相信任,这个重担我无论如何也要挑了。”
杨国忠抚掌道:“太好了。我就知道二郎不会让本相失望。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这话说的好。来人,来人,将冷菜取下,重新上热菜好酒,咱们几个好好的喝酒,刚才顾着说话,二郎菜都没吃上几口,入席入席,边吃边喝边谈。”
第377章 和气
寒冷的清晨,王源浑身舒泰的醒来。窗棱外微微发白,院子里已经有脚步走动,那是婢女们已经开始在院子里洒扫清洁,一切静谧而安详。
王源动了动身子,赤裸后背上紧贴着的火热柔软的酮体也动了起来,紧接着耳边传来李欣儿迷离娇嗔的声音:“二郎,再睡会吧,天还早呢,而且……也很冷。”
王源转身过来,看着李欣儿慵懒的俏丽面容,伸手在她脸上摸了摸笑道:“你可以多睡一会儿,我今日却要进宫见驾,可没你那么好的福气。”
李欣儿“嗯”了一声,却慢慢的爬起身来,棉被滑下,胸前两点嫣红暴露在幽暗的晨光之下,颤悠悠的夺人眼球。王源咽了口吐沫,想起昨夜的疯狂来,李欣儿似乎是开了窍了,以前床笫之间扭捏拘束,昨夜却温柔如水像是变了一个人,让王源一洗数月而来的不快,舒服到了极点。
见王源盯着自己的胸口,李欣儿忙娇羞掩住双峰,娇嗔道:“看什么看?没看够么?”
王源笑道:“此情此景教我诗兴大发。”
“什么诗?大清早的有什么诗兴?你个酸秀才。”李欣儿劈开始穿衣。
王源吟道:“听好了:动时如兢兢玉兔,静时如慵慵白鸽。从来美人必争地,自古英雄温柔乡。”
李欣儿愣了愣,旋即扬手欲打王源,口中道:“二郎什么时候学会写这样的歪诗了?一腔才学竟然用到这方面来了。该打。”
王源大笑着掀被穿衣起床。在院子里舒展了会筋骨,洗漱更衣收拾完毕,一碗香粥尚未喝完,便见黄三从前宅匆匆赶来。
黄三尚未开口,王源便道:“三郎,是左相派人来接我相约进宫么?”
黄三笑着点头道:“二郎怎知道?”
王源一笑,心道:昨晚酒宴上已经约好了,当然知道了。放下碗来擦擦嘴巴,换了官服收拾妥当,到院子里时,见左相府来的人牵着一匹全身乌黑的高头大马等候着。见了王源,那人忙上前施礼。
“我家左相着小人来请王侍郎一起进宫,左相在宫门口候着。请侍郎上马吧。”那人将手中缰绳递过来。
王源指着那高头大马道:“这马儿是怎么回事?”
那人忙道:“小人该死,忘了说了。这是左相特意让小人牵来送给侍郎代步的。我家左相说,侍郎的坐骑在范阳遗失了,听说是匹黑色的良驹,于是左相便选了这匹马儿送给侍郎代步。只是没有纯黑的马儿,这匹除了四蹄是白的,身上倒也是黑色的,希望侍郎能看的入眼。”
王源这才注意到眼前这匹马果然是身体纯黑,四蹄雪白,神态俊美,显然绝非普通的马儿。
“这是……这是踢雪乌骓马么?”站在王源身后的柳熏直直愣愣的看着这匹马叫道。
王源心中一凛,踢雪乌骓马,四蹄雪白身体乌黑,体征是符合的。而且王源知道,传闻楚霸王项羽的坐骑便是踢雪乌骓马。这要真是踢雪乌骓的话,那便是一匹价值连城的宝马了。为了让自己去替他去收拾他的烂摊子杨国忠这是下了血本了。
“小人也不知道,左相没说这马叫什么名字,只叫小人带来送给王侍郎。不过这匹马一定是极为名贵的,据小人所知,这匹黑马在左相府中单独住着一间马厩,四名仆役专门照顾打理,吃的精料比人吃的还好呢。”那人说道。
王源知道,这匹一定是踢雪乌骓马无疑了,杨国忠送给自己的马儿,又怎会是劣马,那可不是杨国忠的风格。杨国忠这几年当着陛下的家,手里捞的钱财不计其数,家里的东西无一不精致。王源便亲眼看到杨国忠吃饭时用的渣斗都是玉做的渣斗,那可只是装骨头吐鱼刺的渣斗而已,可见其奢侈到了何种地步。他马厩里的马儿很可能匹匹都是名马,比陛下的御马马厩中的马儿还要珍贵了。
王源当然不会推辞这么贵重的礼物,事实上王源第一眼便喜欢上了这匹马儿。看着这马儿的眼睛,就能看出宝马和劣马的区别。宝马通灵,这踢雪乌骓的眼神中便透着人性,显然是极为聪明的一匹马。
王源伸手接过缰绳,伸手在马头上拍了拍,笑道:“今后你便跟着我了。”
那马儿喷了几口白气,点头踏蹄似乎明白人言,王源拉它到上马石旁,翻身上马,轻催马匹,那马儿小步快跑起来,竟然毫不颠簸,安如平地一般。
……
兴庆宫中,王源站在百花园外的长廊上眺望龙池的碧波,他在等待着玄宗的召见,在此之前,杨国忠提前入内见驾,这也是事前商量好的顺序,杨国忠不想在王源在场的情形下对玄宗提出举荐王源之事,故意以这种方式来表示小小的避嫌。王源觉得很好笑,但却不得不为杨国忠的精细而赞叹,也许正是这种看似无厘头的精细行为的累积,才让玄宗对杨国忠一直抱有极大的好感,才能让杨国忠的话在玄宗面前极有分量。
漫长的等待,直到天近晌午时候,一名内侍才匆匆出百花园传旨,召王源进沉香亭中见驾。在内侍的引导之下王源进入百花园中,放眼四周,不禁讶然。虽已经将至寒冬腊月,百花园中却无凋败之感。
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百花园中该开的花依旧开着,不该开的也没有凋零破败,而是一片绿意盎然生机勃勃。空气里完全没有冷冽之意,反倒荡漾着浓浓的春意还有恹恹的脂粉香味。一进此处,便能感觉到歌舞升平安逸倦怠之意。景色虽美,但给王源的感觉是,在这里呆久了,怕是斗志会消磨的丝毫不剩,英雄也会变为狗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