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这赌局嘛,这么着兄弟,我家中有个小七妹,生的美貌无双,贤淑答礼。你赌赢了的话,我替你引见我这小七妹。”
王源愕然摆手道:“不不不,这可不成。”
高仙芝皱眉道:“怎么?嫌弃我家出身低么?”
王源忙道:“那可不是,论出身,谁还低的过我?我是说这可不妥,一来我已经有了己方妻妾,二来这赌局岂非对你一点也不公平。我输了可没有丝毫的惩罚。”
高仙芝哈哈笑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只说替你引见,你想怎样?我这小七妹一般人可看不上的,我是听说你曾经是长安名士,写的一手好诗,才替你引荐的。再说了,若我家七妹要是看上你了,当你的妾又如何?只要她自己愿意,我可没意见。要说这赌局是否公平嘛,那可公平的紧,你若输了便见不到我这位小七妹了,你可知道,那将是你这一辈子最大的遗憾,这还不够公平么?”
王源瞠目结舌,已经对这位高仙芝高大帅五体投地了。人怎么能骄傲到如此的地步,见不到他的妹妹便是最大的惩罚,这个逼装的简直太无耻了。难道你的妹妹能比我房中的几位极品还极品不成?绝无可能。
第648章 混乱
数月以来,吐蕃国都城之中都笼罩着一股压抑紧张的气氛。自从去年石堡城之战,额那儿古歼灭了王忠嗣的五万唐军之后,国中王公大臣们便为接下来的局面而争吵分化为两派。
一派认为这场胜利让吐蕃国扬眉吐气,重挫大唐的锐气,一洗青海湖之战和吐谷浑被夺的耻辱,是一场莫大的功勋之战。而另一派则认为,大唐实力强劲,石堡城之战会激怒大唐,导致接下来大唐的残酷报复。
两派争吵不休,互不相让。一派认为另一方胆小怕事,有损大吐蕃国的尊严。而后一派则指责前一排好大喜功,不顾大局,将吐蕃国置于危险的境地,将会惹来灭国大祸。
这两派的代表人物都是大吐蕃国中的实力派人物。大唱赞歌的一派以苏毗王没陵赞和吐蕃国九大政务大臣中的朗梅色和末东则布为主,为此战大唱赞歌,并且力主将额那儿古升任神川都大将军之职。这位苏毗王没陵赞其实大有来头,虽非赞普尺带丹珠的王亲,但即便大吐蕃国赞普尺带丹珠对没陵赞也礼让三分。
没陵赞出身自苏毗国,这个苏毗国原本便是在吐蕃国北境青海湖一带的一个小国。随着吐蕃国的强大,苏毗国被吐蕃征服两国合二为一。而苏毗国素以出产丰厚的物资而出名,因为苏毗国所在之地水草丰茂,天地肥沃,是个大粮仓。而且苏毗国的人口也极为兴旺,被吐蕃国征服之时,苏毗国的人口甚至比吐蕃国还要多。只是因为苏毗王太过懦弱,这才在吐蕃的铁蹄之下屈服,拱手将大好的土地和数以百万的部落臣民送给了吐蕃。这也直接的为吐蕃国的崛起做了大贡献。
吐蕃国吞并苏毗国之后,为了安定人心,对苏毗部落臣民采取了怀柔之策,看中的便是苏毗部落的大量物产以及大量的人力。近百年内,吐蕃国大军中几乎有一半的士兵都来自于苏毗部落,一半的粮草牛羊都产自原苏毗国的土地上。为了能让苏毗部落的臣民没有异心,吐蕃赞普对苏毗王系后人礼敬有加。不但继续分封他们为王爵之位,而且在待遇和礼节上也是极尽尊敬。道理很简单,稳住了苏毗部落的王,便稳定了苏毗部落的百姓,便能更好的从苏毗部落中剥削人力和物力。
赞普之位传到尺带丹珠手中,他当然也会这么做,所以这一代的苏毗王没陵赞也是尺带丹珠礼敬有加的对象。在赞普的王座之侧,永远都设有一个金灿灿的位置,那便是没陵赞的座位。即便是大丞相倚祥叶乐,在王座面前也没有一席之地,足见没陵赞在国中的尊荣位置。
在石堡城之战的争论中,没陵赞便是大唱赞歌的那一个。而另一派担心会产生严重后果的代表人物便是大丞相倚祥叶乐了。作为一个曾经在嶲州城外被王源欺骗,三万大军被打得狼狈而逃的吐蕃国大丞相,倚祥叶乐有着政治家的隐忍和目光。石堡城之战后,倚祥叶乐竭力反对没陵赞等人继续向大唐发出挑衅的信号,做出各种侮辱大唐的行为激怒大唐。他主张石堡城之战虽然获胜,但应该立刻同大唐商谈两国罢兵之事,将阵亡的唐军将士的尸骨以及俘虏送还,以彰和平诚意,平息大唐的怒火。
然而,他的主张被当时也正处于兴奋之中的尺带丹珠抛诸脑后,尺带丹珠的心思更倾向于没陵赞那一派,不但在战后耀武扬威,还命人发国书羞辱大唐。倚祥叶乐深深的叹息,但又无可奈何。他只能默默的去为即将到来的大唐的报复做准备,正是他的提前准备,吐蕃国在大唐三路兵马进攻之前便已经将兵马扩充到了四十万人。倚祥叶乐的眼光让吐蕃国在强敌来袭之前其实便做好了准备。
但即便如此,倚祥叶乐还是主张同大唐罢兵休战,作为吐蕃国的实际当家人,他比尺带丹珠都更清楚吐蕃的家底,他知道吐蕃不是大唐的对手,边境的骚扰和小打小闹是一回事,真正激怒大唐后的大举灭国之战又是另一回事。吐蕃国在边境作战中其实占了不少优势,因为吐蕃骑兵的机动作战能力比唐军要强,但是真正攻城作战和大兵团作战,吐蕃兵马纪律松散,作战手法单一的毛病便暴露无遗了。就在唐军已经开始发动进攻的时候,他还是向赞普尺带丹珠进言,准备亲自去长安同大唐议和。此举招致了没陵赞等人的大肆攻击,若非尺带丹珠对倚祥叶乐极为信任,怕是便要因为此事而被罢了丞相的职位。
没陵赞和朗梅色、末东则布等人在大战之初鼓吹吐蕃大军即将完胜唐军,所以在倚祥叶乐提出要紧缩防守,重点保卫逻些城周边,引唐军深入腹地,利用水土不合以及后勤补给的艰难等各种优势最终对唐军进行歼灭战。但是这一想法再一次被没陵赞等人否决。直到石堡城之战,北川都大军被哥舒翰和李光弼的兵马击溃之后,尺带丹珠才突然意识到,唐军的战斗力非同一般,意识到原来倚祥叶乐的计划才是最可行的办法。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尺带丹珠全面采用了倚祥叶乐的计策,虽然在石堡城以及律賁城和西边的几座城池的争夺中已经被唐军消灭了七八万兵马,但收缩防守之后的第一战便见功效。纳木错湖之战中,唐军北路军全军覆没,这让尺带丹珠大喜过望。而此时,倚祥叶乐依旧抱着谨慎的态度,第三次提出了要和大唐和议的请求。
这一次尺带丹珠真的怒了,怒斥了倚祥叶乐一顿,命倚祥叶乐从此不准再说这样的话,将全部精力投到与大唐死战之上。倚祥叶乐毫无办法,这之后才有了逼迫额那儿古出击攻击剑南军大营,调集北川都的兵马增援匹播城等等的举措。然而,大战的结果让逻些城中的所有人都胆战心惊。十六万大军进攻六万人的剑南军,结果大败而归,损失了六万兵马,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额那儿古将旺姆的头颅送到了逻些城,称此战是旺姆不遵军令引发的大溃败,但其实所有人心里都明白,这不是哪一位将领的问题,而是兵马的战斗力确实不济。十六万对六万,这是巨大的优势,这样都能败了,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尺带丹珠一怒之下欲将额那儿古撤职拿办,但被倚祥叶乐劝住了。倚祥叶乐拿出了额那儿古私下里写给自己的密信给尺带丹珠看,那信上详细描述了唐军的一种威力极强的武器在此战中使用的经过。
“发火五百步之外,落地之后爆裂轰鸣,两丈方圆皆为焦土,十丈之内均有伤损。兵士以为神佛降天火惩罚我吐蕃人,故而胆战心惊一触即溃。此物之威,加之兵士多为新兵,号令难行,故而难以取胜。即便有十万兵马守城,匹播城亦岌岌可危,唐军旦夕便攻陷城池。但他们按兵不攻,似乎意有所图……大丞相细细思量,何去何从望祈明示……”
尺带丹珠读着这封信,心中惊惧难当。信中描绘的这种武器也太夸张了吧,“两丈之内皆为焦土”,若真有这种威力巨大的武器,那也不用打了,绝对不会取胜的。而额那儿古到底是久经风雨之人,他以密信的方式写出这些,而非在公开的奏折上写出来,便是不想引起全国上下的恐慌,虽然这个秘密迟早要为人知晓。但以旺姆为替罪羊,能暂时保存这个秘密,也是值得的。
尺带丹珠有些手足无措了,额那儿古是吐蕃国的将帅之中属于一等一的将帅,有勇有谋,行事老练。否则也不可能战胜了大名鼎鼎的王忠嗣。现在他都这么说了,说明虽然看似吐蕃兵马占优,但其实已经没有胜算了。尺带丹珠从没觉得自己的吐蕃国会在这场战事中湮灭,但现在他对此有着深深的焦虑。传了百年的吐蕃国难道便要毁在自己的手里了么?
“大丞相,眼下该如何是好?”尺带丹珠不愿意这么问,但是他的口中却无意识的问出了这句话。
倚祥叶乐沉声道:“赞普不用担心,臣打算去一趟匹播城,验证一下此事是否是真。若唐人真的拥有这种强力的武器,那么老臣拼死也要再劝赞普一句,咱们还是同大唐议和吧。”
“可是……唐人如果有此凶器,又怎肯议和?”尺带丹珠道。
倚祥叶乐道:“唐人想灭我吐蕃还是不可能的,我大军只要尽数退守逻些城,凭借我逻些城的地势,再有二十万兵马拒守,唐人没有二十万兵力是根本不可能攻破逻些城的。莫忘了,逻些城背靠高山,周围的吉曲河既宽又深,那便是我们的天险。我逻些城还有三道坚固的城墙,地势又高,即便唐军有五百步外的攻城利器,也根本派不上用场。老臣要同他们议和只是不想事情到了那一步。若真的逻些城北围困,即便不被攻破,那也是名存实亡了。”
尺带丹珠皱眉思索片刻,终于道:“罢了,事已至此,也只能如此了。你且去瞧瞧真伪,然后再从长计议。”
倚祥叶乐点头答应,拱手告退前回身来低声道:“赞普,有一事我必须要提醒赞普,这件事万万不能传出去,否则怕是谣言四起产生动乱。另外,请赞普注意苏毗王没陵赞他们的言行,老臣最近听到了一些关于他们的风闻,这个……并无真凭实据,老臣也无法说出来,只是在老臣离开的这段时间,请赞普小心在意。”
尺带丹珠愣了愣,张了张口,却又闭上,只是缓缓的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放心便是。现在此时,我唯一信任的人便是你。”
第649章 阵列
倚祥叶乐奉命离开逻些城赶往匹播城,抵达匹播城时,安西军和剑南军刚刚会师,反而是最为平静的时候,唐军也并没有像之前那段时间一样天天往城中丢进来十几枚霹雳弹示威,所以倚祥叶乐并没有亲眼看到额那儿古口中所言的敌方神器的威力。
然而,倚祥叶乐并不认为额那儿古夸大其词,因为在城头巡视时,额那儿古将那些前段时间被炸的房舍和地面指给倚祥叶乐看时,倚祥叶乐惊的目瞪口呆。东城门内两三百步的区域内,被霹雳弹摧残的痕迹触目惊心。青石地面上都被炸出几尺方圆的大坑来,可以想象这威力有多大。
在看到城楼城墙上挨了霹雳弹的那些地方时,倚祥叶乐更是明白了为何额那儿古说此城守不住的原因。那些夯土青石建造的敦厚结实的城墙,在挨了霹雳弹之后无一例外的被炸出大坑来。东城门上方的城楼被轰塌了半边,着火燃烧之后的痕迹宛然在目。而据额那儿古说,那还只是几颗霹雳弹的杰作。
如果额那儿古所言是实,那么其实匹播城高两丈三,宽两丈的巨大城墙在这样的攻城利器面前确实难以保住。唐军若是只攻击城墙,要在城墙上轰出个口子来怕不是难事。
下了城楼之后,额那儿古和倚祥叶乐相对无语,额那儿古道:“大丞相,你现在该明白为何我持悲观的态度了吧,唐人有如此利器,守城只是被动挨打。唯一的办法只是出城与之拼死一搏,同他们近战。但以现在我吐蕃兵马的构成,新募之兵不但全无战力,而且会扰乱军心,所以就算殊死一搏,其实我也并无胜算。”
倚祥叶乐点头道:“你所言极是,就算能胜恐也是惨胜。现在举国兵马士气摔落,西川都的兵马也莫名其妙的被歼灭近两万主力骑兵,所以,其实我们已经没有任何的优势了。兵力的优势只是虚的,我其实很早就知道这一点,但我又不能不为你们募集新兵,否则局势恐早就不可控制了。”
额那儿古点头道:“大丞相眼光长远,当此之时,应该当机立断,为保我大吐蕃国,应该有所行动才是。如果唐人增兵前来,我吐蕃国恐有灭国之危,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倚祥叶乐低声道:“你便已经到了如此没有信心的地步了么?你都如此,帐下将帅岂非个个已经无心恋战了?”
额那儿古苦笑道:“我自可为赞普马革裹尸,但这又能如何?相较于吐蕃国的存亡,个人其实已经不重要了。我很想说我有信心,但实际上我并没有。你知道么?这几日城中处决了七百多名妖言惑众者,为的便是收拾军心。因为他们被唐军的利器惊魂,乱说什么是神佛降罪于握吐蕃,所以天降神火,毁灭我吐蕃国。但是我杀归杀,他们嘴上不说,心里却还是这么想的。我带兵多年,深知士气才是第一位的,失去了与敌对战的勇气,仗其实未打便已经败了。我也命手下抓紧训练新募的兵马,但你知道,靠着这临时抱佛脚,又能起多大的作用?”
倚祥叶乐皱眉道:“对于妖言惑众者,但杀之不要手软。兵马一定要约束住,不能敌未攻便乱了。至于你的担心,本丞相其实也有些考虑,你以为我来匹播城是做什么的?我只想知道这场仗还能不能打下去,还有没有战胜的希望。若是实在无法再继续下去,那么只有一条路可走。”
额那儿古道:“议和么?”
倚祥叶乐看了额那儿古一眼道:“大将军不要妄自揣度。”
额那儿古笑道:“大丞相,都这个时候了,还遮遮掩掩什么?你是否认为,我是苏毗王他们举荐为神川都大将军的,所以我跟他们的观点一样便是死战不和?那你便想错了。我额那儿古考虑问题的出发点便是看是否于我大吐蕃国有利。我可不会和人拉帮结派。赞普授命于我,恐也是因为本人是忠于吐蕃国的人,否则即便苏毗王他们推荐,赞普和您也未必会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