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鬼樊楼被捣了,外地还是有不少流窜在外的人贩子,这种事永远难以杜绝。王雱稍一思索,便道:“我们可以请城中女伎出演这秦楼三美,扩大影响。”
这些女子的凄惨命运越是为人所知,痛恨人贩子的人就会越多。只有做到人人喊打、人人警惕,这样的惨剧才会尽可能少发生。
这年头有些档次的女伎大多“卖艺不卖身”,只有门前悬挂着红栀子灯,且不论晴雨都在灯上盖着箬赣的地方才会提供皮肉服务。
大部分女伎只在官员、士子聚会时唱唱歌、跳跳舞和陪陪酒,或者到酒楼去当负责招揽客人的服务员。每逢节假日,有才华的女伎还会被邀请到瓦舍中的勾栏、乐棚中演出。
开封城内就有十余座瓦舍,其中大小勾栏五十余处。所谓的勾栏就是民间商业演出场所,每天都有不同的节目在其中演出,其中一处最大的勾栏可以容纳数千人,开个演唱会都可以了!
这些事都是曹立给王雱打探的,王安石休沐时王雱也缠着他去瓦舍那边看过,什么唱戏的、耍杂的、吹弹的,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找不到的!
这些地方,都可以好好地利用利用。
王雱让方洪凑近些,与他嘀嘀咕咕一番,方洪两眼一亮,辞了王雱回去做准备。
王安石回来时正好撞见方洪,眉头一跳。
方洪恭恭敬敬地朝王安石见了礼,没有多留。
王安石走到王雱书房卧房二合一的房间里,撩袍坐下,问他儿子:“你又在捣腾什么?”
“没捣腾什么。”虽说这年头士子多与女伎往来,可他爹是异类,他出去应酬连酒都不喝,更别提招妓了。要是让王安石知晓他给方洪出主意搞什么秦楼三美演出,王安石一准会追着他揍。父子之间嘛,还是需要善意谎言的!
王安石一看王雱那贼溜溜的模样,立刻知道这小子又要搞事了,免不了问出一句小孩子永远痛恨的话:“你司马叔父给你布置的功课都做完了?”
王雱顿时蔫了,像颗失了水的小白菜,再没了水灵灵的模样。他默默回到自己书桌前,惨兮兮地和他爹抱怨:“我还是个七岁小孩,哪里看得懂这么多书?”
王安石冷酷无情:“过了年,你就八岁了。”
哦,蛇鼠一窝!
王雱不理他爹了。
饭后,王雱教他妹弹琴。王雱觉着自己这么有天赋,妹妹一定也是天纵奇才,坚定不移地每天带妹妹叮叮咚咚地乱弹。
小妹不知道自己弹得是好是坏,听哥哥夸她弹得好,立刻叮叮咚咚得更卖力了。
黄昏金黄的夕光之中,兄妹俩一个教一个学,画面十分温馨,吴氏做针线活的空当会停下来含笑看着他们。
王安石看着吴氏一脸高兴,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他问吴氏:“你真觉得六娘弹得好听?”
吴氏嗔道:“小妹才那么小一丁点,弹成啥样有什么要紧的?”
王安石点头。这才对,幸好吴氏没有夸女儿弹得好,要不然他真的要觉得自己耳朵有问题!
王安石抄起一本书和一叠手稿,无奈地对吴氏说:“我去君实那儿读书。”这乱弹一气的琴声绝对算是噪音了。
没过多久,司马光也给司马琰买了把琴。他原想着请个女夫子上门教司马琰,结果王雱见缝插针地表示自己可以教,积极揽下了这活。
从此之后,王安石的另一片净土没了,连带司马光也被扰到不得安宁——毕竟王雱和两个“学生”的琴声交替响起,时而动听,时而嘈杂,比纯粹的叮咚乱弹更加扰人。
司马光也很无奈,只能亲自帮他们把琴扛到远处一处临水的亭子里,等他们练够了琴才帮他们扛回来。
王雱这边舒舒坦坦地教妹妹和司马琰弹琴,方洪那边却紧锣密鼓地推出了柳永写的《秦楼三美》。原本冲着香艳戏来的人看完后直接萎了,再翻开细看,都潸然泪下,为书中三美的命运而揪心。
趁着新书大卖,方洪跑出一个大饵:接下来要在女伎中选出“三美”,分别代表书中三位命途多舛的薄命美人。被选为三美者可得丰厚赏金或者柳永词一首。这柳永词,是为三美而作,柳永本已写好在书里,但方洪可以把它扣留下来用来做最终奖励。
柳永词在女伎之中十分受欢迎,消息一出,不少收到帖子的女伎都欣然答应。没办法,如今的秦楼楚馆就像后世的娱乐圈,出名的永远是那么几个,底下无数女伎想要出头、想要成名。
要是能独得一首柳永词,绝对可以让自己接下来一段时间名气大盛!
哪怕最终未能中选,参加这次“三美海选”也算是让她们露了露脸。名气大小,才情高低,决定了她们往后受邀的待遇。女伎本就是吃青春饭的行当,谁会拒绝这种能拔高自己人气、顺便给自己镀镀金的邀请?
一时之间,《秦楼三美》在京城中卖得火热,女伎们几乎都人手一本细细品读,想看看自己能应选哪一美。不少女伎们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粉丝”,粉丝们得知自己喜欢的女伎要去参选,都掏钱买了本《秦楼三美》回去研读,摩拳擦掌准备给美人出主意。
便是朝廷官员们,闲暇之余也会议论几句这场闹得整个京城沸沸扬扬的“三美海选”。
刘沆因着鬼樊楼的事顺利解决,这段日子过得好不舒心,想想这事好歹也有自己一部分功劳,心里要多开怀有多开怀。等他听到底下的人来报说柳永出了本《秦楼三美》,要趁着过年这段时间搞什么三美海选,刘沆脸都绿了。
怎么又是这柳永?!
都快七十岁的人了,好好在家里含饴弄孙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