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檀香有着凝神静气的作用,如意一时间舒服得倒有些睡意了。却听见外头周乐言的说话声,她抬了抬头道:“让阿言进来吧。”
周乐言身后的月牙手里提着食盒跟着进了门,如意换好衣服后从屏风后头出来,一眼瞧见桌上的菜色。
原是毫无胃口的,到底怜惜周乐言一番心意,菜色都是她惯常用的。也就坐了下来,笑道:“既如此,你便与我一同用些罢。”
周乐言等的就是这句话,她不客气地脱了靴上了榻。
如意也不用人伺候,只自个儿低头夹着菜。周乐言知道如意的用饭的规矩,可如今又不在宫里,讲究那么多做什么。
她终日混迹坊市,用膳时不高谈阔论就不错了,哪能憋住不说话。
周乐言试探地清了清嗓子,“咳咳”,如意拿着筷子的手一顿,抬眸瞧了她一眼。
如意搁下手中的筷子,接过旁边秋棠递过来的手帕。轻轻掩了掩唇道:“你可是有什么要说的?”
周乐言也忙搁下筷子,乖乖道:“并无什么话,只是往常在宫里倒也罢了。规矩重,如今难得出宫一回,用膳时,咱们也可以说说话嘛。”
如意点点头,道:“那你想与我说什么?”
“依照今日的速度,想必咱们后日便可到扬州城。据闻,扬州有一崇宁寺,极为有名。寺内风景甚好,寺内有一高僧精通大乘佛法,门下信徒囊括了扬州城大半的达官贵人。”
如意又重新拿起筷子,感兴趣道:“哦?既然如此,那倒是值得去瞧瞧。”
周乐言口中所提的高僧名叫金桥决,俗姓金,号桥决。原本是新罗王子,幼时来李朝游学,文学修养极好,留下许多诗作。在这游学期间又被佛法所染。等回了新罗之后,竟舍得抛弃王族的尊贵生活。又西渡至李朝。后来在崇宁寺剃度出家,发下了大宏愿。
如意这些年倒是见过不少来李朝修行佛法的僧人。也不仅仅只有修行佛法,就比如说西坊市“义宁坊波斯寺”里头的景教,信奉的是上帝。还有道教,袄教,摩尼教等。
如意倒是不曾信奉什么教,她唯一信的便是她自个儿。只是不管她信不信教,她都要对这些宗教有所了解。若是什么□□,就算是李朝风气再开化,也决计是不允许的。
周乐言高兴的点了点头,感叹道:“这位金高僧,我阿娘可是对其仰慕已久。这次正好去为她求一求。”
如意点了点头,等慢慢用完了一小碗的鸡汤,才扭头看向秋雅姑姑,开口问道:“崔大人赵大人可用过饭了?”
秋雅姑姑闻言低了头道:“都已用过了。”又张了张口,仿佛想说什么。瞧了一眼还坐着不动的周乐言,又闭上了嘴。
如意不动声色地瞥了她一眼,却不曾开口。
等周乐言又坐了一会儿告辞离开后,如意端坐在榻上,细细翻看着方才赵享明派人送过来的信。是她离京后,金陵的各处消息。
秋雅姑姑小心地打量了一眼如意,瞧着她心情不错。方才羞愧开口道:“启禀公主,秋雅办事不力,还请公主责罚。”
如意淡定地抿了一口茶道:“何事?”
“崔郎君其实极为不喜甜食。”
“咳咳咳”,秋雅姑姑语出惊人,如意被口中没咽下去的茶呛了一口,方才波澜不惊的模样不复存在。
秋雅姑姑忙掏出手帕为她擦拭,她一把夺走手帕,瞪着眼道:“你把话说清楚。”
“上回崔大人来宫里用膳,奴婢见他食不下咽,饭菜也只略略用了一些。便记在了心上。方才让我阿兄前去试探,崔大人原来是极不喜甜食的。想来是周云生诓骗我阿兄的。”
这事儿说来倒也不怪赵享明。谁也未料到这周云生竟这般多心眼,这样的小事上都要摆一道。
说到底,还是崔甫极不喜旁人插手打探他。不管是府中伺候的还是以前就跟在他身边的,都是保密工作做得极好。
若是提个旁的让崔甫心中有数倒也罢了,只是周云生这个鬼才,造成的后果是他崔甫万不能忍受的。
晚膳时,与赵享明一同入座后,崔甫便故意透露出他不喜甜食。
他接下来还要与公主至少相处一月,无论如何都要把话说清楚。日后一道用饭,他难道要饿死吗?至于周云生,好歹他还有个得宠的阿妹,总不至于被打死罢?
如意将帕子狠狠地丢在桌上,气道:“好你个周云生,做戏法做到我头上来了。”
她冷笑道:“周云生早有功名在身,却迟迟不入官场。整日里都与那些文人厮混,谈论诗词歌赋。倒是好快意得很!如今边疆正好缺人,把周云生送过去也算是物尽其用。”
秋雅姑姑瞧公主气得狠了,忙劝道:“这周小郎君再混账,也不值当公主为他气坏了身子。更何况,他好歹也是周乐言的阿兄,还请公主看在周小娘子份儿上饶他一回罢。”
如意什么身份,多久都没人敢在她面前耍心眼了。她说要将周云生送往边疆,倒也不是随口说说。如今边疆确实缺人,周云生那两把刷子倒也够他去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