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许多小娘子们看来接受郎君们的好意,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因为郎君们总是年轻气盛,血气方刚,有浑身使不完的力气。他们毫不吝啬地表现自己,就像求偶时急于展示自己鸟类,遇见钟意的小娘子,会把自己最鲜亮的那根羽毛递上去。
小娘子们大多数是会非常礼貌地看一眼那根羽毛,但是这羽毛到底色泽如何,是小娘子们的长辈说了算的。非常现实,也很符合李朝国情。
但这只是大多数小娘子罢了。越是高门贵女,越是会小心避免。她们可不会随随便便瞧别人的羽毛,而有些小郎君敢递上羽毛,她们可能表面礼貌微笑,但实则浑身上下都在拒绝对方。
世家多好面子,你若当真有意求娶,那便请你让家中长辈出面。她们可没有心情去跟人玩什么私相授受的把戏,更不屑那些示好。就像余皇后得知有才子写诗示爱于如意,恨不得撕烂对方的嘴。也只有圣人能哈哈接受。
地位在很大程度上塑造了这些小娘子的性格。骨子里的矜傲很难改变,她们想要的家中父兄都能给。
这种背地里偷偷示好,却不相告,然后等小娘子自己发现,再感激你的付出不求回报更是不可能的。
而如意是贵女们中的佼佼者,她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对那些爱慕她的小郎君们,一开始只觉新奇,后来便是厌烦旁人看她的视线。若是相貌俱佳的小郎君也就算了,如意倒不介意,可若生得不好,还用那般痴恋的目光看她,她很难不骂人。
崔甫这番作为简直是在挑战如意手中的权势。虽然崔大人只是帮了一个小小的忙,他怕是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雄性本能告诉他,若想哄一个小娘子,还是要努力展现自己的价值,站在小娘子的身前。
虽然他自己不清楚,可如意还是凭满腔愤意一举把他架到钢丝上。左边是滔天大火,你崔甫至今未曾递上章程,私底下悄悄去请本达,没有同如意打过招呼,难道是想让如意知道后夸你吗?
而右边是漫天大水,被刚拒绝自己的小郎君相助,让如意觉得万分羞耻。
而崔甫之所以还能稳稳当当地走在这根钢丝上,全靠他这张无人出其右的脸。
这如今已是第二天了,可如意胸前那团火却是越烧越旺。将对崔甫的那一丝情意烧得灰都不剩。
爱面子的公主如何能容忍被人挑衅。她可以毫不手软榨干崔甫的价值,但却不接受这种方式。直白一点来说就是,她要的自己会拿,不需要别人送。
显然是不管气还是羞,都成功点燃了如意的胜负欲。她不信了,再遇不上一个合眼缘的小郎?
“就这些,你去好好查查。”前日一句戏言,今日便成了真。
周乐言愣愣地望着面前堆成小山的画像,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她方才已经从公主那儿知道了崔甫的骚操作,马屁拍在了马蹄子上,她同情地欢送崔大人出局。
可公主反应也太大了些,她不由抬头瞧了公主一眼,颇为懂事地把出局的崔大人又往回拽了拽。她觉得还能再挣扎一番,倒也不必这么早下注不是。
她虽然心里想七想八,面上还是乖巧点头:“是,阿言定会好好查查。”
等回去时怀里便塞了一叠小郎君的名字。周乐言是个不开窍的,但这也仅仅针对她自己罢了。她摸着下巴,琢磨着怎么才能不经意地让崔大人也知晓此事呢?
虽然崔甫在她眼里地位堪比祸国妖姬,但架不住公主喜欢。可怜她还不知道崔甫亲口拒绝了公主。
她圆溜溜的大眼一转,嘿嘿,周云生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可她计划还没实施,第二日便被她的一生之敌找上了门。
余东晖下了朝之后当着周乐言阿耶的面就把她拦下了,表情不是很好:“周大人,不知你现下有没有空,有些事想请教大人。”
周乐言很想送他两个白眼,让他别挡着光。但想起上回还欠他一个人情,颇为不情愿道:“有空。”
余东晖看清她脸上的表情面色更差,一言不发地在前领路,二人一路从宫里出来,到了西市一家饭馆。
等入了座,余东晖也不说话,周乐言憋了一会就忍不住道:“余大人有什么事就快说。”
“怎么,一会儿周大人还有其他人要见?”余东晖抬眼看她,目光说不出的深沉。
周乐言被他的眼神看得汗毛都竖了起来,本能觉得不对,但还嘴硬道:“这与大人无关吧?”她确实这回出血了,等会还要请周云生吃饭。
余东晖看炸了毛的周乐言,又低下头,和缓了语气道:“确实无关。不过是同朝为官,关心一下大人罢了。”
心里却在想,果然是喂不熟的。求人时低声下气,用不上时一个眼神都不会多给。
“周大人最近在西市的动静有些大,所以想请教一番周大人。”
话一出口,余东晖便看见周乐言转了一下眼珠,显然是想什么坏事,怕是下一刻就要给他下套。
果然,周乐言一改方才撇清干系的模样,殷勤地堆着笑,凑上前来给他倒了杯茶。
余东晖望着周乐言脸上谄媚的笑容,有些无奈地想,他为什么要这么了解这个人?他是不是知道得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