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炀满心欢喜地从楼上厢房下楼时,一抬眼正好看见坐在大堂里喝茶的崔甫。他愣了愣,显然是没想到崔甫这样地位的人会坐在大堂,而不是寻一处私密的包厢。
恰好崔甫此刻也抬头看见他,四目相接。卢炀也就顺势上前打了个招呼。
崔甫还是一派温润如玉的模样问道:“卢郎君这便就要走了?”
卢炀点点头,笑道:“是的。我早前定了一间厢房在楼上,只现在用不上,崔大人若是不介意,可以上去坐一坐。”体贴地没有询问为何对方坐在大堂里,只示好地让出早早订好的厢房。
崔甫闻言意味不明地抬头看了一眼阿大阿二守着的厢房门口,问道:“厢房里怕是还有别人吧?”。卢炀顺着他目光一看,立刻变了脸色。
急忙解释道:“不是那间,是隔壁那间。”
又像是被戳中了心事,到底是年轻面薄的小郎君,一下子又红上了脸。
崔甫眼睁睁地看着他表情变化,体贴地没有再询问,脸上只带着淡淡的笑。但眼底却是一片冷色。
卢炀支支吾吾道:“那间是在下...在下尊敬之人所在厢房,方才在下只是去打个招呼。”
崔甫闻言露出明了的神色,道:“原来如此,那崔某便恭敬不如从命,多谢卢郎君的好意了。”
卢炀松了一口气,有些感激崔甫的体贴,又想起往后他若是成为公主宾客。崔氏与公主关系不错,提前与崔甫打好关系很有必要。
又忍不住笑道:“崔大人太客气了些,往后还有再见的机会。到时候便多麻烦崔大人了。”
崔甫不知想到什么,脸上笑意更深,道:“哪里的话。”
卢炀只觉得今日实在是个大好的日子,与崔甫说了一会话后便兴高采烈地走了。
松青隐晦地看了一眼卢炀离去的背影,心中有些同情。
被卢炀误认为是订不上包厢的崔甫,施施然地一步一步踏上了台阶,脸上瞧不出一点想法。
他脚步不停地走过卢炀的厢房,一直走到阿大阿二面前才开口道:“劳烦二位通禀一声,崔甫请见皇太女。”
阿大阿二对视了一眼,一瞬间都明白自家兄弟内心的想法,不是说只有一位卢炀的小郎君吗?怎么崔大人也来了?
但他们二人对崔甫都很熟悉,阿大抱拳道:“请崔大人稍等。”
便转身推开厢房门,不一会儿又出来道:“公主有请。”
崔甫掩下心底的不耐,有礼道:“有劳了。”
松青被留在门外,崔甫进门行礼后,一抬首便瞧见小公主今日的妆容极为鲜嫩,与平日在宫里大相庭径。
淡绿色的襦裙衬得她整个人白得像玉,但却因天热肌肤上仿佛逼出桃粉色,整个人宛如碧绿荷叶上刚冒出尖角的荷花。柔软,又脆弱。
他不动声色移开了目光,余光看见秋棠手里刚撤下的茶盏,崔甫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崔甫一进来,如意便上上下下将人打量了个遍,显然换下朝服,只穿常服的崔大人更俊逸了。
她不知道崔甫是怎么知道她出了宫的。但这些时日的相处,她也算对其有几分了解。
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儿,她也就等着对方开口。如意对崔甫如今倒还算和气,崔甫进退有度,从不让她难堪。
何况这些时日与崔甫相见身边都还有许多人,她那些风花雪月的心思早便散得差不多了。今日乍一见崔甫丰神俊朗的模样,有些恍惚,仿佛对他心动,那是上辈子的事了。
如意见崔甫行礼之后杵在那里跟个竿儿似的,暗自无语,还是先开口道:“崔大人怎么还不坐?”
崔甫闻言低着头的脸上表情好看了些,道谢坐下后,开口也不是平常那般虽然温和却有距离的口吻。
一边轻轻地整理了一下袖子,一边和气道:“公主不介意的话,不如尝尝臣的手艺?”
这一句话把如意嘴里那句“崔大人有什么事”给咽了回去。她爱酒也爱茶,崔甫的酿酒手艺她尝过,对他煮茶的手艺也期待了两分,坐直了身子,道:“那倒要劳烦崔大人了。”
秋棠忙将案上的茶具撤下了,换了新的。崔甫看着如意方才用的那杯茶被撤下,眉眼松了一下。
如意原本还想看看崔甫的手艺,看他茶艺是学的哪家技法,可是看着看着便有些走神。眼睛像黏在了崔甫的手上似的。
骨节分明的手指,白皙却不显女气,修长的手指下隐隐透露出不弱的力道。原本有一搭没一搭摇着的团扇也停了下来,直到崔甫双指并拢将茶杯轻轻一推,道:“献丑了。”
如意才清醒过来,她掩饰般地拿起茶杯饮了一口,入口便是眼睛一亮。丝毫不吝啬夸奖道:“崔大人这手艺,便是不做官,开个茶馆也不愁吃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