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如意见人都退出去后,开口问道:“卢郎君有什么话想说?”
卢炀捏紧了被子,吸了口气才道:“公主,草民自知冒犯。但草民对公主一见倾心,还望公主垂怜。”
如意忍住没从椅子上跳起来,头一回正眼打量卢炀,一时没有说话。眉清目秀的,性子柔顺,又对她一片痴心。是非常合适的人选,怪不得余皇后会同意,她一时有些愣在原地。
屋子里半天没有人说话,如意想了想,郑重道:“卢郎君,你的心意我收到了,但很抱歉,我对你并无儿女私情。郎君如今还在休养中,还望多多休息,切勿伤神。”
如意暗想,不是她心狠,实在是她对卢炀提不起半分情爱之心。她这一辈子见过的郎君不多,却也不少。而地位尊崇也让她所遇见接触的郎君们都是风度翩翩,涵养极好之人。她从未对哪个人有过一分动心,容颜是容颜,感情是感情。
能让她朝思暮想的,曾经也只有崔甫罢了。
想到崔甫,如意像被泼了一盆凉水般,顿时清醒。望着卢炀道:“卢郎君,好生歇息吧,我便先告辞了。”
卢炀自从听见如意说的话便低着头,也看不清脸上的神色,轻声道:“公主慢走。”
如意瞧他那副样子,又有些可怜,她有些心软,顿了顿,但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站起身出了门。
还没等她松一口气,周乐言就像找着了主心骨一般,三步并两步地上前,问道:“公主如今回宫吗?”
如意让了一步,皱着眉道:“你干什么?好好站着。”周乐言原本都要挨到她身上了,冬日里头挨着可以,这都要入夏了,如意怕热得很。
周乐言闻言乖乖地停下了脚步。她如今有一肚子的关于崔甫的黑话要说,威胁她?当她周乐言是那种贪生怕死之辈么?为公主两肋插刀,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若是公主不急回宫的话,不知臣有没有这个荣幸请公主喝一杯茶?”这话原本是周乐言想说的,奈何被崔甫抢了先。
如意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崔甫像是料到她要说什么一般,笑道:“公主难道是害怕与臣相处吗?”
激将法虽然是个老招,但对如意显然是管用得很,她冷哼一声:“那便劳烦崔大人在前头带路了。”
周乐言眼看不对,她忙拽了拽如意的袖子,手指做了个一和二的手势,如意立刻想起阿大阿二要交给周乐言的事来。
她转头低声嘱咐了一句:“人你先带走,无妨。”她从不拿自个性命开玩笑,出门必是要带着暗卫。但崔甫武艺高强,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想来若真是有不长眼的,崔甫也能替她打发了。
话说到这份上,周乐言也不好开口强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崔甫这个黑心肝的把公主带走了。
崔甫护着如意的马车走了一会儿,如意被秋棠扶着下了马车,一抬眼便皱眉,问道:“崔大人,不是说喝茶么?”
崔甫点点头,道:“是喝茶。不过茶楼人来人往,不清净,恐扰了公主兴致。此处是在下一处私宅,旁的不敢说,庭园景色倒是还能入眼,公主若不介意,不如宅内一叙。”
如意抿了抿唇,打量了一眼周围的环境,确实如他所说,清净得很。她心头有些不安,左眼跳了一下。但人都已经到了这里,再回头,岂不是显得她胆小。
她抬了抬下巴,没有说话,跟着崔甫进了宅子。
进去后一边打量一边想道,崔甫这厮到底赚了多少银两,寸土寸金的金陵城,也能购置这样一座园林。听他那话里意思,显然不止这一处宅院。
转过一道廊道,眼前豁然开朗,一处八角亭猛一看似是横卧半空,走到跟前才能看清原来是立在凸起的一块地势上,周围又被假山层层包裹着,想要上去得先从这些千奇百怪的石头中绕过去,且要通过一条极窄只能容一人过的楼梯。
如意一时也被这番建造风格引起了兴趣,她见惯了好东西,但也没见过构造如此奇特的。
那楼梯虽不过二十来阶,却极为陡。如意不过往上迈了一步,便停下来,有些迟疑。
这么狭窄的楼梯,也没个扶手。总不能让她扶着旁边的墙壁?那瞧着实在有失身份,况且那石头上还有不少灰尘。
“来。”如意看着伸到面前的手,仰了仰头,在前头带路的崔甫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朝她伸手示意。假山里光线昏暗,只能瞧见对方模糊的轮廓。
她不过片刻恍神,便毫不犹豫地将手搭了上去,她实在不想扶着假石墙壁。小心地爬着楼梯,秋棠在后头为她托起长长的裙摆。
光线黯淡的地方,人的心神更容易受到影响。她全部的注意力都难以抑制的落在那个宽大又冰凉的手上,她苦夏,崔甫的手冰凉,一下子就把她心头的燥热烦郁给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