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难得有些不忍心,“没事,娘去厨房给你做碗面去,大晚上的,饿着肚子怎么睡得着觉。”
顾川毕竟都已经把工钱上交了,晚上额外给他做碗面,谁也说不出别的来,顾老头也是点了点头,催促老伴儿赶紧去。
而此时,肚子还饱饱的顾川,也只能挺着肚子应了。
面条照旧是用杂粮做的,不过李氏咬了咬牙、狠了狠心,放了一半的白面,吃起来味道肯定要比之前的杂粮馒头好多了。
“娘你先回去睡吧,我回屋吃就行。”这么一碗面条,他自己肯定是吃不下的。
“行,那你吃完早点睡,明天不是还要赶回去吗。”虽然平日里时间紧了点儿,但也好过在地里刨食。
煤油灯还在堂屋放着呢,顾川倒是没有拿过来,反正外边的月光足够亮,吃面的时候也不是看不见。
“他娘,这面你吃了吧,我半道上啃了个馒头,现在一点儿都不饿。”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想把空间里的食物拿出来,让他媳妇儿就着面条吃,只不过现在这个时候,还是不敢。
孙氏瞧她男人说的不像假话,而且一个月没见,这人不光白了,还胖了,瞧上去就知道伙食肯定不错。
不过,现在重要的不是面条,“房子租好了吗?”
“租好了,后天我请半天假回来,直接带你们娘俩过去,家里头的这些被子、衣服都别带了。”又是跳蚤、又是虱子的,带过去也不能睡。
“不带家里的,咱们用什么,又没钱去置办新的。”刚刚给了爹300文,租房子也不知道花了多少钱,再加上这一个月她们一家三口还得吃饭,哪还有钱置办铺盖和衣服。
“我在酒楼里用的被褥可以带出来,至于衣服,扯块粗布的钱还是有的,你在家把它做成衣服不就行了,咱们又不买成衣。”顾川井井有条的安排道,人穷了真是什么事儿都能办得出来,连占酒楼的便宜,把人家的被褥带出来这种事儿,他都能做得出来。
“咱就是盖茅草睡觉,也不能偷人家的,再说了要是被发现了,让人撵出来怎么办呀!”孙氏‘啪’的一声打在顾川胳膊上,家里的被子、褥子都用了这么多年了,怎么到镇上都不能用了,才出去一个月,就惯出毛病来了。
顾川哭笑不得,“你想到哪儿去了,我还不至于去当小偷,那间房就只有我一个人住,被褥也是给厨子准备的,虽然带回家不合规矩,但掌柜的也不是不能通融,再说了从我工钱里扣也行呀,犯不上去偷人家的。”
他还不至于这么没底线,也就是脸皮厚了点儿,但是不偷不抢,不会做那些没品的事儿。
听完这话,孙氏又是一巴掌,还是原来那个位置,“你就瞎矫情吧,挣点儿钱不知道什么好了,家里的被子怎么就不能用了,你要是嫌脏,我这两天,拆了洗洗不就行了,还从你工钱里扣,你这也就刚领了一个月的工钱,别让人家掌柜的嫌你事儿多,把你给撵回来,到时候咱们一家三口都得挨饿。”
怕别人听见,孙氏的声音压的特别低,但还是把顾川训得一愣一愣的,说实在的,他媳妇说的的确有道理,但这样的被褥,拆了、洗了,就能弄干净吗?
这个时代并没有棉花,粗布做的被子里只有一层薄薄的鸡毛,不容易清洗不说,冬天里也并不暖和,可以说,冬天都是硬扛过去的,冻脸、冻手还是小事儿,冻死人的情况都有,特别是普通人家的小孩子,冬天只要一生病,那就有很高的几率会夭折。
但是再不情愿,家有悍妻,顾川也不得不从。
第33章 农家子爸爸(六)
“那就按你说的办,不过里面那层鸡毛,咱就别要了吧,那玩意儿不好清洗,弄不好就把虱子这一类的东西都带过去了,我毕竟是在厨房里干活,身上要是不干净,人家掌柜的也不会答应。”顾川怂怂的跟媳妇商量道。
现在还是秋天,并没有到真冷的时候,再说了,跟一层鸡毛比起来,还是她男人在酒楼的活更重要,孙氏连考虑都不用考虑就直接答应下来了。
如果这活儿能一直干下去,不到冬天,她们就能买一床新的被子了。
“咱们收拾东西走的时候,怎么跟爹娘他们说呀?”孙氏忧虑道,她男人向来在公婆那里不被偏爱,虽说到时候已经分家了,但有孝道在,公婆真要想压着她们这一房去帮衬其他儿子,也有的是借口。
“没事儿,除了工钱以外,照实说就行,至于租房子的钱,就说是咱们借的,我不放心铁蛋,所以非要把你们带过去。”
乡下人一般不敢去酒楼这样的地方,去了也没用,反正工钱的事儿,他已经跟酒楼里其他几个人通好气了,但是租房子的事儿却是瞒不住的,夏口镇就这么大,出去买个菜,都难免会碰到之前一块打短工的人,家里人早晚都会知道的。
孙氏欲言又止,虽然她男人在分家这件事确立下来以后,挺有成算的,但是一直都很孝顺,她不好当面说公婆的不是,算了,何苦当那个恶人呢,反正公婆也不知道她男人一个月能领一贯的钱,再加上现在又对她们这一房歉疚的很,应该不至于很过分。
第二天天刚亮,顾川就背着筐子,领着媳妇上了山,说是去砍柴,实际上是为了把剩下的那些鸡蛋拿给媳妇。
“煮了的那些,我怕坏了,去镇上那天就直接卖了,这些都是没煮过的,咱们待会儿煮了,你找个地方藏起来,这两天你们娘俩偷摸着吃了,后天走的时候,人肯定不少,这玩意儿不好带。”顾川拿出来六个鸡蛋,分两天吃的话,一天也就是三个鸡蛋。
不管是他媳妇,还是他儿子,全都瘦的很,特别是他媳妇,这几年但凡嘴里能省下点儿吃的,都给丈夫和孩子了,自己几乎瘦成了麻杆,再加上衣服比较宽松的原因,看上去没胸也没屁股,若是不看头发的话,说是男人穿上女人衣服,也会有人相信的。
当然了,老顾家一大家子就没一个胖人,但是人有亲疏远近,在能力不足的时候,他竭力想庇护的只有最亲近的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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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二平时瞧着老实的很,没想到才跟媳妇儿一个月没见,大清早的就分不开了,还撇下孩子去山上砍柴火。”李氏跟顾老头说笑道,这都成婚四、五年了,两口子居然还能黏糊上。
“反正都要分家了,管那么多干嘛,咱们以后跟着老大过,其他几个孩子的事就少插手,要是孝顺的,就逢年过节送点东西回来,要是不孝顺的,咱也犯不上跟他置气,还不知道能活几年呢,管那么多干嘛呀,儿孙自有儿孙福。”
某种程度上,顾老头看的还是挺清明的,但是同样他也最怕麻烦,所以才会明知不公平的情况下,还让老二吃亏,因为老实人不会闹,而其他人闹起来,拌嘴、吵架算是好的,撒泼、打滚也未必没有。
李氏虽然想看着四个儿子家家都过好,心里头也更偏着老大和老四,但也不是不疼老二,都是从他身上掉下来的肉,跟哪个儿子生分了,她都不乐意,既然老头子不让管,那就不管呗,之所以这么早分家,不就是怕她们当父母的管太多了,几个儿子反倒离了心。
顾川是吃过早饭走的,穿的还是掌柜给他的那套旧衣服,不过这一个月里倒是洗过好几遍了,里边衣服洗的时候,那就光穿外面的衣服,外面衣服洗的时候,那就光穿里边的衣服,反正他体格壮,厨房里又比外边温度要高,最重要的是,他是厨子,不是跑堂,不需要出来见客人,所以也就不在乎穿得整齐不整齐了,只要干净就成。
“铁蛋乖,在家听爷爷奶奶还有娘的话,爹过几天再回来看你。”家里人都还没出去呢,顾川也不好许诺说买什么鸡蛋糖果一类的事情,省得引起什么麻烦来。
三岁的小孩已经能记事儿了,知道他爹这是又要走,而且还是很久很久才会回来,小家伙当场就哭了,抱着他爹的脖子不肯撒手。
“铁蛋听话,爹很快就回来,不哭啊,再哭就成小丑蛋了……”顾川不住的抱着孩子哄,末了吐出一句,“要不,媳妇儿你带着铁蛋儿跟我一起去镇上吧。”
“瞎说什么呢。”还不等其他人开口呢,孙氏就率先反驳道,“你赶紧走吧,孩子闹一闹也就过去了,一文钱都没有,你让我和铁蛋儿去镇上睡大街呀。”
啧啧,顾川在心里头给他媳妇竖了个大拇指,这演技他是服气的,临场发挥的能力太强。
“你媳妇说的对,孩子哭哄一哄就行,老二你赶紧走,别耽误了时辰,这可不是咱在乡下种地,什么时候去都行,只要把活儿干了,现在你可是在人家酒楼做活儿,不是在自家地里。”顾老头板着脸道,真是瞎胡闹,哪头轻哪头重分不出来啊,这个老二,太老实,也太心软,还不知道在外头被人怎么欺负呢,每个月的那300文,挣得也不容易。
顾川是为了明天来接媳妇孩子去镇上做铺垫,自然要把戏做足了,抱着儿子又是哄又是晃,就差也就掉两滴眼泪应应景了,直到儿子被媳妇抢了过去,这才一副壮士断腕的样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都该干嘛的干嘛,老四明天的婚宴一定不能出差错,别以为就要分家了,我就管不着你们了,要是谁办不好,明天让咱们顾家丢了人,看分家的时候,我会不会偏心!”
能把‘偏心’这两个字说出来,顾老头也算独树一帜了,不过这也是避免麻烦最好的法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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