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暄半躺在床上,未着上衣,胸口和左肩上缠着厚厚的绷带。
许是因为失血太多,他的面色有些苍白,但精气神却不错,不见一点儿萎靡之态,见到萧蕴,笑着招了招手。
萧蕴把两个侍女都留在了身后,走上前,有点儿不敢碰秦暄被白布缠着的胳膊,小声问:“五表兄,你还好吗?”
秦暄摇了摇头,安抚道:“我没事,一点儿小伤而已。晏晏,吓着了没有?”
萧蕴点了点头,说道:“有一点点。伤了你的刺客,是潜进帝都的蛮族人吗?”
她还记得,秦暄之前对她说过,有蛮族人扮作大秦人,潜伏在帝都的普通百姓中,准备行刺大秦的勋贵重臣。
为此,秦暄特意给她添了四个盯人的侍卫。
闻言,秦暄一怔,这才想起自己之前糊弄萧蕴的话来。
他有点儿不自在,迟疑了一下,如实说道:“应该不是。刺客的武功路数,跟蛮族人大不相同。”
萧蕴讶然:“难道是咱们大秦人?他们怎么有胆子刺杀五表兄,难道不怕陛下震怒吗?”
秦修眸中涌起一抹寒色,说道:“他们真正想杀的,当然不是我这个得宠又没实权的皇子。他们以为,我是秦修。”
这也能看错?
萧蕴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嘴上却同情地说:“刺客真笨!”
秦暄笑笑,定定瞧着小姑娘的眼睛,悠悠道:“晏晏说错了,刺客一点儿都不笨,只是你五表哥更胜一筹而已。”
萧蕴立即听明白了:“所以,五表哥,你其实是故意扮成秦修,在大街上做了一回鱼饵,专门引刺客出洞?”
难怪他特意穿了软甲。
“晏晏真聪明!”秦暄笑了起来,轻轻揉了揉小姑娘的脸颊,玩笑般问,“萧蕴,你真的只有五岁吗?”
他早就发现了,这小姑娘能听懂看懂的东西,跟她的年纪完全对不上号,一点儿都不像五岁大的孩子。
他小时候,也是大人眼里的聪明宝宝,可在萧蕴这个年纪,仅仅是读书识字的速度比同龄人快了些,闯祸的最高段数,只停留在拉帮结派打群架的程度上,完全没萧蕴那么多小心思,也不像她那么多疑,直到现在都不肯信任他。
萧蕴早就等着旁人问出这个问题了,闻言,不慌不忙地看着秦暄,问:“五表哥,你真的只有十二岁吗?”
她不清楚古代人的早熟水平,但秦暄在她面前表露出来的一切,比如对韩皇后的憎恶,对她那近乎病态的执念,还有跟传闻完全不一样的行事手段,跟正常少年的区别也太大了些。
他的身上绝对有古怪,萧蕴很确定。
对于萧蕴的答复,秦暄有种预料之中的感觉。
他没有在萧蕴面前特意掩藏自己的异常,萧蕴也没掩饰过她那不正常的早熟和聪慧。
两人心里都明白,毕竟是要朝夕相处的人,有些秘密是怎么藏都藏不住的。
既如此,还不如都坦诚些,不遮掩,但也用不着说破。
秦暄最怕的,就是萧蕴和自己一样,都是重生回来的魂魄。
毕竟他前生留给别人的形象实在是太不堪了,他自己都不愿意回想,萧蕴若是还记得这些事,肯定会离他远远的,说不定还会恨他。而前生的萧蕴,招惹的男人太多了些,她不记得他们就罢了,若是还记得的话,他光是想一想,就有种到处都是绿帽子的憋屈感。
幸好萧蕴什么都不知道,秦暄反复试探过了,她就算有上辈子的记忆,那上辈子也跟他毫无关系。
现在的萧蕴,还没脱了纯稚之气,扮小孩子也没什么违和感,可想而知,她那上辈子的年岁定然不甚大,顶多十几岁,已经开始懂事明理,但对男子还一知半解的年纪。
嗯,考虑到萧蕴正在学的大字就是初学者的水准,对这个世界的历史人情也懵懵懂懂,偏偏又不带一点儿出身贫寒,没受过教育的卑弱寒酸之气,秦暄猜测,她前生的记忆,恐怕跟大秦都没什么关系。思及佛家说的三千世界,他甚至觉得,萧蕴很可能是从其他世界转生来的魂灵。
前生,他整理萧蕴的书房时,曾在书房的暗格里搜出了一个小箱子。箱子里装的的,是一堆用奇怪文字写成的札记。他以为那是某种密语,现在想来,那说不定就是萧蕴在另一个世界中使用的语言和文字。
诸般思绪在心底转了转,秦暄笑了笑,用理所当然的口吻道:“明白了,我是天才,晏晏也是。”
好强大的理由,萧蕴无话可说。
她还不知道,对面的少年已经在心里把她的底细猜对了七七八八。
这时候,全忠进来禀报,说宫里的御医已经到了荣安堂外。
“请他们进来!”秦暄道。
萧蕴瞧了一眼秦暄,正想开口请辞。
秦暄拉了一下她的衣袖,低声说道:“你先留下。”
她又不是医师,留下来有什么用?可秦暄都开口了,萧蕴也没反驳,安安静静地坐在了床榻的另一边。
两个五旬左右的御医前后走了进来,行过礼后,检查了一下秦暄的伤口,得出了跟府医一模一样的结论。
秦暄身上中了两箭,一箭伤在左臂,另一箭伤在胸口。
左臂那处伤不致命,但血流的有点儿多;胸口那处本来很有可能成为致命伤,可因被软甲挡了一下,没有伤到心肺,只断了一根肋骨,养上几个月就能好全。
御医们是提着一颗心来了五皇子府,生怕五皇子伤势太重,熬不过去后被皇帝迁怒;现在秦暄的性命无碍,他们比秦暄本人还要激动。
下笔飞快地写了药方后,就跟着全忠大总管去了外间,交代养伤期间的注意事项。
御医们刚走,来五皇子府探病的人就到了。
最先过来的是太子秦卓。
秦卓今年二十岁出头,容貌和不似凡人的秦暄没得比,但也算得上五官端正,一身贵气。
他没等全忠通禀,直接闯到了秦暄的床前,像天下所有的好哥哥一样,一脸关切道:“五弟,你现在怎么样,伤口还疼不疼?这次可不能嫌药苦就偷偷倒掉了,伤筋动骨是大事,轻忽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