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奉屈也膝跪下,高声道:“程国公所言甚是,殿下是陛下长子,身份贵重,理当代陛下处理朝政,严惩谋逆乱党!”
见此,追随大皇子的十几个朝臣纷纷站出来,出声附和。
大皇子眼底露出笑意,却没立即应下,而是看向看向站在皇帝寝室门口,面沉如水的秦暄:“五弟,你意下如何?”
秦暄冷笑了一声:“大哥未免太心急了,父皇只是中毒,不是驾崩,只要解了毒,便能起身打理国师。本王身为人子,自是唯父皇之命是从。”
却听一声剧烈的咳嗽响起,却是秦帝挣扎着起床,在两个御医的左右搀扶下,走出了寝室,来到正殿中。
“儿臣拜见父皇!”秦暄当先俯身下拜,大皇子迟疑了一瞬,也跟着拜下。
“臣等参见陛下!”大殿里的其他朝臣也纷纷下拜。
秦帝强撑着一口气,目光冷冷扫视着大殿里的儿子和臣子,咳嗽了一会儿,声音嘶哑道:“众卿平身,外面情势如何了?”
众人起身,大皇子上前,扶着皇帝在一张匆匆搬过来的长榻上坐了下来,恭声回禀道:“父皇,作乱的秦卓已被生擒,康副都统麾下的其他部下正在擒拿其他附逆之人。还请父皇下旨,准许儿臣调动兵马,肃清逆臣,以正乾纲!”
“你……”秦帝转头看向大皇子,忽地悲凉地笑了起来,“……真是朕的好儿子!”
他虽病重,脑子却没糊涂,自是听得出来,那个康副都统已经是大皇子的人了,现在多半已经把持了整个皇宫。再思及康奉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就在他的骁龙卫和太子拼了个两败俱伤的时候出现,这个儿子的狼子野心已经昭然若揭。
程国公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大殿下是您的长子,身份尊贵,素有贤名,老臣以为,诸皇子之中,唯其可当大任!”
之前附和程国公的朝臣们再度站出来附议:“还请陛下以朝局为重,准许大殿下辅政!”
当然也有刚正之辈站出来,反对大皇子主持朝政,主张推举几位重臣共同辅政;居然还有些不知道是太过忠直,还是别有心思的臣子,直言不讳地指责大皇子存心不轨,趁机觊觎帝位。
秦帝久久不言,目光沉沉注视着快要吵起来的众位朝臣。
大皇子阴鸷地盯着那几个公然指责他“觊觎帝位”的朝臣,怎么都想不明白,这几人平日里瞧着也是聪明人,为何到了这个时候,反倒是不顾身家性命地站出来反对他呢?
他心中泛起一丝不安,下意识地看向秦暄,却见秦暄恰好也看向他,那双沉静如水的眸子里,忽地浮上来一抹嘲讽。
忽听喧哗声响起。
下一刻,就听有人在外高呼:“臣内廷卫骆飞右副都统骆飞,有要事求见陛下!”
大皇子脸色骤变。
太子起事前,为了不让这个骆飞添乱,指使康奉买通了骆飞身边的人,把宫变之时,骆飞关了起来。现在的骆飞,本该在康奉的看守之下,不可能闯到万安宫中来。
可是,骆飞还是出现了。
大皇子立即想到,他和太子能收买内廷卫统领,秦暄肯定也能。万一这个骆飞其实是秦暄的人,先前接受了贿赂骆飞麾下,也只是假意听命于康奉呢?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谁知道那黄雀之后,会不会还跟着一只山鹰?
他惊惧地看向秦暄,身上沁出了一层冷汗。
听见骆飞请见的声音,秦帝阴冷的眸子里泛起一丝亮光,立即道:“宣!”
骆飞走进门来,行过大礼后便道:“臣有罪!臣有负陛下所托,未能尽忠职守。昨日的宫宴前,臣被歹人袭击,囚禁于密室之中。幸得忠心部将拼死相救,半个时辰前才逃出歹人毒手,而后便惊闻宫中有变,只能仓促点齐部署,前来万安宫前救驾,又设法通知了京畿营大统领安何将军。如今,臣麾下的内廷卫将士正在万安宫外待命,京畿营的安大将军也紧急点兵,在宫门外等候圣命,请陛下示下!”
大皇子这会儿的脸色,比被抓时的太子还要难看,惊恐指着骆飞道:“你说什么?安大将军就在宫门外?没有父皇的虎符,安何他怎么敢陈兵于宫门之外?他是想造反不成?”
京畿营是大秦皇帝最大的一张护身符,也是大秦最精锐的一支军队,共有十万人之众,平时半数驻扎在帝都,半数驻扎在城外的兵营之中,只听命于皇帝。而内廷外加起来也不过三千多人,其中大皇子能指挥得了的,不足千人,根本无法同京畿营抗衡。
太子和大皇子原来打的主意,都是逼迫皇帝交出掌控京畿营的兵符,成为事实上的君主后,再谋求京畿营的支持。不过,太子因是储君身份,没必要再留下皇帝的性命,而大皇子碍于一个“名正言顺”,打的是挟持皇帝,迫使皇帝下诏传位的主意。
总之,不管是大皇子还是太子,都没打算在成事之前,就惊动了京畿营。
可现在,京畿营却在他们成事之前就被惊动了。
第66章 风雨(8)
面对大皇子的质问,骆飞重重叩首:“陛下,安大将军也是因臣执意恳求,又担心陛下的安危,这才不得不无令出兵,臣愿意代安将军受罚!”
秦帝目光大亮:“为何要罚?你们做得很好。”他看向脸色惨白的大皇子,还有程国公等人,冷声道,“骆飞,让你的部下,还有安大将军带来的人都入宫。”
稍顷,骆飞和安何的人顺利进了皇宫。两人向秦帝行礼问安,言行间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
秦帝心底松了一口气,嘉奖了骆飞和安何几句话,就把维持皇宫秩序的事情交到了他们手中。又点了秦暄,以及几个重臣的名字,让他们一起处置太子谋逆一事。
这番话一说完,他的身体便撑不住了,心神一松,又昏睡了过去。
秦暄做主,请了御医来给皇帝诊治,又让其余的朝臣们先行散去,自去那几个被秦帝委以重任的朝臣重新布置皇宫的戍卫,商议如何处置东宫和韩国公府等事。
皇帝方才已经开口,给太子定下了“谋逆”的罪名,他们处置眼下这个乱摊子,就得按照“太子谋逆”的罪名来办。至于大皇子,皇帝没发话,只能先搁置到一边,等皇帝醒来再作区处。
萧蕴在静室里听了一出大戏,正殿里其他朝臣们散去的时候,她也被人请回了泰和殿的后殿。
前来参加夜宴的一众女眷,仍旧留在这里。不过,之前看守他们的侍卫又换了一批。萧蕴走进后殿的时候,除了东宫和韩国公府的女眷,其他府邸的女眷们已经获准离开了。
再次瞧见萧蕴,不管是老夫人还是朝华公主,都有点儿不自在。
老夫人之前见东宫的太子妃和韩国公府的女眷们被带走,就差不多猜出这场宫变的胜利者是谁了。
如今见萧蕴无事,她却怎么都笑不出来,脸色僵硬道:“既然没事就好,不管有什么事,我们回府再说吧!”
一行人顺利离开了皇宫,登上了离府的马车。
这时候,天光已经大亮。
晨曦里的帝都已经戒严了,大街上除了四处巡逻的禁军,以及急匆匆回府的几辆马车,再也看不见其他人影。
马车中,老夫人急切地问:“五殿下可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