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还是要早早起床准备,今天是新娘子给家中长辈见礼奉茶的日子,也是所有人给主母行礼祝福的日子。
尤其是她。老管家再三派人来嘱咐,不管有什么原因,今天侧福晋一定要去给福晋见礼。
区别于昨日的郑重华贵,就连下人们也不用美璃格外吩咐就为她做了简淡的装扮,太艳丽了就好像是去示威。
比美璃去得早的是府里的老福晋,虽然是靖轩的继母,和靖轩的关系却极为淡漠,从老王爷病逝后就一直住在承德的别业中再没回过京城王府。
老福晋淡笑着坐在厅堂的正座上,等待名义上的儿媳妇前来行礼奉茶,然而她并不激动,看见美璃进来的时候还意味深长地冲她笑笑,免去了她的问安。她和美璃不过是这出戏里两个不可或缺的角色,都是为了陪衬新福晋的。
先于素莹前来的是她的两个贴身老嬷嬷,在几个丫鬟的围随下,其中一个郑重其事且喜气洋洋地捧着一个盖着红绸的托盘。
托盘被呈到老福晋跟前,掀去红绸,微露得意的老嬷嬷半是上呈半是展示地捧出一块染了血的白缎。老福晋也恪尽职守地欣慰而笑,连连点头。
美璃当然明白这块白缎的含义,手绢下的手指禁不住微微抽搐了几下。她克制自己不要去想由这血这缎引发的种种联想。
老嬷嬷和丫鬟们退下,正主儿就该上场了。
先进来的是靖轩,他穿着家常的夏衫,显然不太重视这次府内仪式。跟在他身后一步之遥的就是庆王府的新福晋,她被一个丫鬟扶着,紧跟丈夫的脚步。抬腿迈门槛时,她轻微地呻吟了一下,脸却腾地红了。靖轩听见了,回头看见她害羞又抱怨的娇态,忍不住低低一笑,拉着她的手走进厅来。
他并不向老福晋行礼,松了素莹的手,径自端坐在属于他的位置上。素莹捧着茶向老福晋跪下时,美璃被左右的丫鬟轻轻拉起,福晋跪下,她不能坐着。
老福晋说了她该说的,象征性地给了素莹一个红包。
素莹被搀扶着坐在了紧邻靖轩的位置,她含笑的眼睛淡淡地扫向对面的美璃,美璃知道,该她见礼了。
她被引着先给靖轩跪下,把茶盘捧过头顶,她早就被教导过,要说:“王爷请用茶。”
靖轩自然地接过茶,只“嗯”了一声。
然后,是素莹。
她双膝跪地,高捧茶盅,“福晋请用茶。”
虽然……她早就在心里演练了千遍万遍,早有十足的把握在这一刻面带微笑,但真的向这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女子捧茶下跪,她的心里还是委屈,还是疼痛了。
接过她的茶,和蔼却带着贵气地说着:“好。”的这个女子再不是与她在围场初遇,一同在老祖宗膝下承欢的姑娘,而是她的主母,她的主子……今天的这个仪式,就是让她一辈子都明白,她不过是侧福晋,要在素莹和靖轩面前自称“奴婢”,从她接过茶的这刻开始,一生一世。
素莹从丫鬟手里接过一封红包,递向她,“这是王爷和我赏你的,以后我们姐妹二人要齐心合力侍奉王爷,打理好王府诸务,让王爷无后顾之忧,全心为皇上效忠出力。”
美璃默默听着这番主母口气的训示,接过“王爷和福晋”赏她的红包时,手微微地颤抖了一下。
还没完,她还要跪得更低,说:“奴婢谨记福晋教诲。”
“起来吧。”
素莹让她起来,她才能起来。
她不能再回刚才那个位置就座,她要坐在距离素莹很远的下首,靠近门口。
府上的下人分批进入,给王爷和福晋请安。没人理会坐在上首老福晋和下手的侧福晋。人人欢喜雀跃地接过新福晋赏的不菲的红包,素莹浅笑着向每个道谢的奴才点头示意,从此,她就是这个府邸的女主人。
美璃逼自己正视这个场面,这只是一个开始……
从今往后的每一天,如无理由,她都要向素莹辰昏问安,每一天重复今天的礼数,直至把这主仆之分刻入骨血,变成本能。
靖轩突然站了起来,所有人都呆呆地看他这个突兀的举动。他直直走向美璃,用身体挡住下人们看向她的目光,大声说:“又头晕了么?你这病!”说着,还把她从椅子里蛮横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