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拉那拉-景娴,正黄旗人,佐领那尔布之女,乾隆帝的最后一个皇后。
这是我现在的身份。
我不知自己是为何会还魂到乌拉那拉氏的身上,我只记得当时我在自己的寿安宫内不知不觉睡着,醒来之后,却发现已经是来到了百年之前的清朝。
当发现自己身为何人之后,我赫然而惊。
作为乾隆帝的最后一个皇后,乌拉那拉的事情我并不陌生,传说她性格直率,对乾隆帝用情极深,但却不知为何反目,最后落得个冷落后宫的,凄惨而死的下场。
就算翻遍史书,都未曾见有详尽记载可观其中真实。
后宫之事,如雨后河水,泛滥涌动,纷纷扰扰,永远的浑浊不堪,向来让人无从猜测,而我钮钴禄如玥不到十岁入宫,七十四岁寿终正寝寿安宫内,六十多年间见惯后宫风云事事非非,奇形怪状之事,却仍旧对这个前朝皇后的最后归宿跟事情的真相无从猜测起。
或者,只有当事人才最知其中滋味跟点滴风雨吧。
茶余饭后闲暇之时我也曾胡思乱想,但那毕竟是身为局外之人的想法,无关痛痒,如今,自己竟然成为那传说中的当事之人,不由地我不心生惊悚。
屈指算来,如今我已经是三十九岁,而据我所知,前朝皇后乌拉那拉式死的时候正是四十九岁,且是凄惶冷宫身死。
我不由地焦灼起来。
十年,难道命运给我的这段奇遇,竟仅仅只是成全我短短十年的光怪陆离,凄凉冷宫景象?
心一阵阵的缩紧,一阵阵抽痛,呼入的空气都是冷的。
不,怎可如此?
心中有个念头惶惶然在细声。
不,你不可认命。
“娘娘,”老嬷嬷轻声呼唤,双手捧着一个紫金雕珑的暖手送过来,“娘娘先暖暖手,再喝一杯茶缓缓身子吧,方才病愈,就出去大风里头,小心又被吹着。”
这是一张陌生的脸,眉头微皱,脸圆圆的,却因为老迈,所有的皮肤都微微地下垂着,又因为略胖,肉皮层叠在下巴处,形成荒谬的模样。
我只是看,无法出声。曾几何时,我也曾为了这张容颜而费尽心机,因为在后宫之中,得宠的首要因素便是这张脸,我不止一次的惶惶然想过,若有朝一日自己年华老去,恩宠不在,那这华丽的宫阙内,到底哪里会是我的容身之所?
但,你若是也曾经历过七十四岁的时光,就该知道,这世间无论胖瘦美丑,不过皆是虚妄,一时的明媚鲜艳而已,佛家说色即是空,却又有几个人彻底明白?除非如我这般死过一次又重来。
茶奉上,我端起来,轻轻喝一口便放低。
老嬷嬷细心将茶杯接了过去,放在我的胳膊碰不到的地方,我望着她的动作,问道:“嬷嬷……”
“奴婢在,娘娘有何吩咐?”她急忙敛袖低眉,恭声问道。
我心底迟疑,面上却坦然自若,双眸微垂,淡淡说道:“去……把本宫的儿子唤来。”
“娘娘想见十二阿哥?奴婢这就吩咐人去请……”那张胖胖的脸上眉头一耸,双眼中略见喜色,急切转身。
我真的,有个儿子。
或者说,乌拉那拉氏,有个十二阿哥在。
据我所知,那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却赫然,是此刻我唯一所有。
我目送老嬷嬷身形摆动,向外走去,长长的衣摆随着她的动作而前后扯动。乌拉那拉的近身嬷嬷,也算是宫内最是对她忠心耿耿的一个吧。
只是仍旧忍不住在心头感叹,物是人非事事休。
暖手拢在袖中,一股暖香缓缓地透上来,而我抬头打量此身所处的宫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