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边人 1(1 / 2)

新月一愣, 我缓缓说道:“一曲《凤求凰》, 文君相如的故事, 更随之流传百代, 世人提起来,都赞美司马相如的深情, 赞美文君的义无反顾, 但是新月, 你可知道这‘凤求凰’的后续?”

新月茫然, 问道:“娘娘, 奴才愚钝,奴才不知,愿闻其详。”

我说道:“当初司马相如看卓文君貌美,不惜以琴声相挑逗,并且做出‘凤求凰’来传达心意,果然文君为其感动,随他私奔而去,但日后,司马相如步步高升, 便见异思迁,更喜欢上了别的女子。”

新月脸色一变:“怎会如此?”

我淡淡说道:“怎么不会如此,世人多数是锦上添花之辈, 将司马相如跟卓文君之情大加渲染, 又有哪个肯提及他们日后的反目?本宫不惜司马相如的原因便在此, 他既然已经得到了一个世间难求的女子, 更惹得她抛弃家世名声不顾一切的追随,就该好生珍惜她才是,可是他天生三心二意,见了绝色女子,便蓦然动心,将昔日的誓言完全抛诸脑后。”

新月面色渐渐发白,我转过身,望着天边上鼓荡的云气,飘渺空旷,在这皇城之上,万里之外,是我所不知道的天地,我上一世一步也没有踏出过皇城,这辈子又注定跟这紫禁城纠缠一起,生死不离,这卓文君的大胆热烈,我此生此世,前生前世,都是做不到的。

心头有一股淡淡的悲哀流转过,耳畔似乎能听到前世之时,那个沉默少言的侍卫吹奏的曲子,只是……我只能选择坚定地站在原地,目送那两人翩翩离开。

眼中氤氲闪烁,我张口念道:“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今日斗酒会,明旦沟头水;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竹竿何袅袅,鱼尾何簁簁。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新月并非愚昧之人,刹那间呆若木鸡。

“这首诗叫做《白头吟》,乃是卓文君听闻司马相如恋上别的女子后所做,”我看了一眼新月,低头又看向琴弦,说道:“本宫知道你是聪明之人,新月,你自然知道本宫跟你说的这番话内中意思是什么,你只以为你是卓文君,那司马相如就是努达海,但是你却不知道,你只是后来出现的那个茂陵绝色佳人!那雁姬才是卓文君!此刻雁姬的心情,就犹如昔日卓文君的心情,她本来是想‘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却没有想到是‘今日斗酒会,明旦沟头水’,努达海弃她而喜欢上了你!。”

说罢,手用力在琴弦上一划,弦上声音然激烈,尾音淙淙,摇摆不定。

新月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眼中泪水蓦地涌出来,只是看着我:“皇后娘娘……”

我轻笑摇头,说道:“你想说是无辜的吗?你情不自禁吗?让本宫告诉你新月,——你最大的资本是因为你年轻漂亮,所以才会吸引努达海,成全你自以为是的‘真心相爱’,”手一动,指向琴边上的那盆花,说道,“就好像这一朵花,你觉得花开正好,无比喜爱,但是明日来她已经凋谢,你自然会毫不犹豫将她剪下,将目光转向别的花朵之上,而你现在,就是正吸引着努达海目光的那朵盛开的花,即使现在多么鲜艳,都有花残粉退的一天,可以留得住风华正茂吗?现如今你夺宠一时,却不知还有比你更加新鲜娇嫩的,到时候你也不过是被弃之如敝屣的另一个雁姬罢了。”

手向前,将那朵开得正好的花略一用力,便掐落下来,扔在了琴弦之上。

落花打在琴弦上,略微抖了两下,颓然歪倒。新月望着那一朵被掐断的花,站不住脚,伸手扶着桌面儿,眼睛微闭,泪珠从脸颊上滚落下来:“娘娘,这……奴才不相信,不会这样的,不会的……”

“你自然不会相信,因为你未见真实,只活在你的‘自以为是’里头,”我抬头凝视新月,说道:“你自认为勇敢无比又受尽委屈,却不知道,雁姬比你更加委屈百倍,本宫今日这番话,不是要逼你改变主意,只是想要提醒你,有些你以为不可缺少的东西,并非是那么珍贵跟美好,你不必害怕,更不必担心,本宫一言九鼎,绝不反悔:本宫跟你约定的日期将近,到那日到了,本宫才问你是仍旧想非君不嫁,亦或者走另外一条路。——到时候你无论怎么选,本宫都会成全你!”

我自新月所住的芷青居出来,便一径返回前殿,这么一来一回,加上早上众妃嫔请安用得时间,看看时候便要到了中午,由于昨晚上没怎么睡,支撑到现在,就觉得颇为困倦,午膳都不想用,只想着休息一下。

没想到小十二永璂跟永瑆一起放课回来,永璂的样子似有点慌张,我见不对,打起精神问他是否发生何事。

永璂倒是乖巧,并不隐瞒,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皇额娘,永璂刚才放课回来,经过御花园那边,见上次来参见皇额娘的那个侍卫,跟经常往延禧宫走动的福侍卫好像起了什么争执。”

“嗯?”我有些意外,没想到永璂竟然会说起这种事情。上次来参见我的那个侍卫……最近我召见的侍卫只有善保一个,恰好上次他来的时候被永璂看见了,难道是善保跟福尔康起了身很么争执?

然而……因何而起?善保是个想谋大事的人,而且手段八面玲珑,自然不会按捺不住故意去寻福尔康的茬,那么剩下一个可能,就是福尔康去找善保的茬了。

可是,为什么?

我问道:“永璂,你有没有听到他们两个说什么?”

永璂摇摇头,大眼睛眨了眨说:“永璂离得远,没有听到,只见到福侍卫好像很不高兴,样子有点可怕,而且……”

“而且什么?”

永璂迟疑了一下,说道:“皇额娘,那个侍卫他告诉我,让我不要跟额娘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