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及时挺身而出, 一手向前, 抢先护着我腰间, 手却不敢直接碰到, 虚虚的隔着一指的距离。
我体力不支,身子一晃的瞬间, 感觉腰间那支手臂靠过来, 飞快地用力向后略微一拢一收, 一股沉稳的力量令我重新站直。
仍旧略觉得头晕, 一时靠在门口, 看不清眼前是何人。
而那人见我站住了脚步,便又极快的收回了手臂,顺势后退一步,动作干净利落地跪倒在地,说道:“奴才一时情急冒犯皇后娘娘,奴才该死。”
我皱着眉低眸看过去,地上的他低着头,看不清脸,只凭着这熟悉的声音, 让我想起一个人来:“是……是你。”
正在此时,身后的容嬷嬷赶到,跪在我的面前嘶声说道:“奴才大胆, 奴才冒死也要说这句话, 娘娘, 娘娘您千万不要着急啊, 这急火攻心的,实在太伤身体,娘娘您可不能为了十二阿哥,就连自己的身子也顾不得了啊!”
我挥挥手,仍觉得气虚,只说道:“嬷嬷,扶着本宫。”
容嬷嬷慌忙起身来,伸手扶住了我。
我半靠在容嬷嬷身上,神智慢慢恢复过来,看了看地上的人,心里也明白了些,说道:“是……善保啊。”
地上那人头一低,说道:“回娘娘,正是奴才。”
“你……怎么在这里?”我心上明白,身体却有点支撑不住,只说道,“你且进来说话。”
刚想转身,容嬷嬷低声在耳畔说道:“娘娘,且慢……”
我一怔,见容嬷嬷的双眼看了看我的脚下,又看了看我的头上,使了使眼神。顿时也跟着了悟,一刹那只觉得满心悲凉:我先前急火攻心之下,乱了神智,连梳理都未曾就出来了,散着一头的发,而脚下,更是连鞋子都没有穿。全无平日雍然从容的样。
善保却仍旧低着头未动一下,仿佛什么也没有看见,只说道:“奴才暂且在此等候娘娘。”
我知道以他的敏锐,早就将所有一切都收在眼底,只不过他这样的聪明人,怎肯透露出半分,让我难堪?
而这一切也都是覆水难收,这种种狼狈无状的,被人瞧了眼里去,难不成还能挖出来?羞恼都无济于事,我也便淡淡地说道:“成了,你暂且在此稍等一下,本宫片刻便出来。”
这时侯恢复了原先的神志,也便明白了,善保在此恭候是为了何事。
先前善保是陪着新月格格跟克善出了宫去,所为何事自不必多说。如今他已经回来,料的那件事情已经有了着落。
我回转内里,换了件衣裳,整理好了发式,端正了仪容,顺便梳理先前乱作一团的神志。
期间,容嬷嬷说道:“娘娘昏迷了有一个多时辰,善保副都统大概在半个时辰前回来了,回来后听说娘娘昏迷不醒,人便一直都在坤宁宫外边儿候着呢。”
我仍旧无心,只问道:“永璂那边,一直都没有信儿吗?”
容嬷嬷看了我一眼:“太医们还都在那边儿呢。”
我叹了一声,说道:“先前我见永璂的样子,一时忍不住,大概是在皇上面前丢丑了吧?”
容嬷嬷摇头,说道:“娘娘快别这么说,皇上也说过了,母子连心,娘娘那样,不过是真情流露而已,奴才瞧着,皇上仿佛一点不乐意的样都没有,反而越发关心娘娘,娘娘昏过去之后,可是皇上亲自将娘娘从阿哥所抱回了坤宁宫的,这得是多大的面子?又派了御医之类的看着……且不说了。”
我心系永璂的情况,也不关心这些,只摇摇头,说道:“这可是上天对本宫的惩罚吗?”
容嬷嬷说道:“娘娘您可不要这么说,什么惩罚不惩罚的,若老天真的有惩罚,娘娘以为这后宫里有几个是没事人的,何况娘娘乃六宫之主,一点子雷霆手段不用,若是压不住那些糊精假媚的,反而会被人说毫无威严,无法治理六宫呢。”
我望着镜子里的脸,分外苍白,说道:“这倒是,这宫内,有几个人是清清白白的,然而斗归斗,小孩子终究是无辜的,本宫只希望,若真的有什么惩罚,就落在本宫身上就是了,千万不要连累到永璂。”
说到这里,眼泪终究又是忍不住。
容嬷嬷急忙说道:“娘娘爱护十二阿哥,上天有知,必定不会让十二阿哥有事的。”
我只好点点头,擦擦泪,这次第才打起精神来,问道:“你先前说善保是半个时辰前回来的,那么新月格格跟克善小世子呢?”
“回娘娘的话,新月格格是跟善保副都统一起回来的,小世子却没有在身边儿。”
“那新月格格,是个什么样子?”
“回娘娘,奴才那时候正焦心娘娘,谁有心去管那个。”
我叹一口气,说道:“这件事应已经有了了局了,当初本宫交代下去的时候,说是若事情办成,一切好商量,若是事情办砸了,善保也不用再回宫来了,他既然已经回来,想必事情终究有了不错的结局。”
我重新回转大殿之中,见善保仍旧远远地跪在门口处,一动不动。
我看了容嬷嬷一眼,容嬷嬷立刻领会,便说道:“善保副都统上前进见。”
善保远远地“喳”了一声,小步上前来,重新跪倒在地,依照惯例请安。
我摆摆手,说道:“那些俗套之类的,能免则免了,本宫另外有事,副都统你便捡那紧要的来说,本宫只先问你,这件事情是成了还是不成?”
善保这才慢慢抬起头来,一张脸仍旧沉静如水,沉沉稳稳说道:“回娘娘的话,成了。”
我一听这个,心也蓦地宽了宽,想到永璂的病症,又觉得苦痛,若然是寻常,必定开怀而乐,但是此刻,只能微微一叹而已。不过无论如何,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一件小小幸事,无愧我谋划那么久。